孙老爷听到这句话,原先勉强控制住的呼吸声此刻又剧烈起来,面上也显出怒容,可他看了孙全忠一眼之后,又露出悲哀之色。
孙全忠好像无颜面对自己的父亲,只好把整张脸都埋在了地上的杂草间。
“好汉,未请教尊姓大名。”孙老爷好像认了命一样,长叹了一声。
青衣人嘿嘿嘿地笑了三声,答道:“我不是好汉,姓名也不尊贵。”
孙老爷咬了咬牙,忍住怒气,继续问:“既然好汉不肯赐告,那就算了。不过,我们之间也没有生死大仇,只为了犬子欠下的赌债才大动干戈。老头子技不如人,甘拜下风,之后,我一定把犬子所欠的赌债,连本带利送到阁下手上,尊意如何?”
以孙老爷的身份,此时能用这种口气说话,已够卑微,也够诚恳,可青衣人脸上的嘲讽之意更浓,上下打量了孙老爷几眼:“先前说这回带上钱来赎人,你自负武艺,不肯就范。现在知道不是对手了,再想买后悔药吃,不觉得晚么?”
“那阁下的意思是……”
“我看你那口刀不柴。”
孙老爷的面色变了变,不好直言拒绝,试探着说:“这是家传的宝刀‘山君’,一向为我孙家族长的凭信,实在不好赠与外人。”
“孙老爷,我现在好好和你说话,叫你一声孙老爷、孙家主,要真撕破了脸……”说到此处,青衣人忽然顿住,板起了脸,走回孙全忠的身边,抬起一只脚,踩在了孙全忠的脑袋上,瞧着孙老爷怒发贲张的样子,青衣人微笑着继续说道:“你们爷俩葬身在这里,和两条野狗又能差多少呢?到时候你的刀不也一样是我的?”
“你……欺人太甚了……”
这句话,孙老爷说得咬牙切齿,怒不可遏,可在这种愤怒之下,他却不由地从心里生出了一股悲凉之意。
青衣人冷笑了一声:“交出刀来,你们尽可离开,赌债一事,就不必提了。否则……”
这话没说完,也不需要说完了。
孙老爷低着头,像是在打量着自己倚着的宝刀,面色阴晴不定,一时难以决断。
青衣人也不催促,静静地看着,嘴角却勾起一丝得意的笑容。
此时的局面已尽在他的掌握中了,他实在不能不得意。
到了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孙全忠也顾不得羞耻了,拼命抬着头,以一种期盼的眼神盯着自己的父亲。
过了半晌,孙老爷忽然长叹了一声。还没开口说话,先看了孙全忠一眼,目光里尽是愧疚。
这种眼神,令孙全忠心里一凉。
“正如‘孙家刀法’一样,自打有我‘孙家刀’的名号之日起,一直到先父,历任家主无不是宁折不弯的好汉,只有向前受死,没有退后躲刀。刚才我肯低头,虽是出于爱子心切,但已有负庭训。阁下既然这样苦苦相逼,那我也没别话可讲了。刀就在这,阁下连同我父子的人头一同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