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镠在名义上是为祭拜张居正而来的,所以今儿个他当然也在其列。
只是,他没有像冯保那样站在显耀的位置上,而是走在人群堆里,毕竟他已经不是潞王爷,只是普通人一个,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
这太晖山地形开阔,土阜下面的旷地上可以容纳数千人,眼下已是塞得满满当当的。旷地四周站满了担任警戒的军士,在警戒线之外,更是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估摸着吉辰差不多了,张居正六个儿子走到坑道口楠木棺材前站定,忽然听得近处传来“嗵、嗵、嗵”三声炮响,这是执事官让人报告吉辰已到。
本来还有些喧闹的现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如此盛大的葬礼,荆州府的百姓就是从上十八辈儿数下来,也没有谁开过这等眼界。
除了啧啧称奇,还是啧啧称奇。
说怪也怪,却说炮响之后,本是响晴响晴的天儿,天空中忽然就飘起了厚厚的乌云。乌云横过头顶,盘旋着,鸣叫着,愈来愈强的南风将它们逐渐推向远方。破絮般的铅云越压越低,仿佛有黑魆魆的山鬼鼓翼而来。
忽然遭遇这等天气,其他人还没有什么。站在人群堆里的朱翊镠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喃喃地道:“张先生下葬遇到如此幽冥之景象,天道不虚啊!”
这时旁边一人听见了,也不知道是谁,看了朱翊镠一眼,问道:“这位小兄弟,什么天道不虚啊?”
朱翊镠灵机一动,连忙如是般解释道:“哦,就是老天爷也长眼,居然知道为张先生默哀!”
朱翊镠本意当然不是这样。
他是想到历史上的张居正死后非常惨,被万历皇帝清算还抄了家,害得张家人死的死贬的贬……
此时,老天爷像是提前预感到了似的,竟忽然间变了脸。
朱翊镠感慨的是这个。
刚一解释完,听得执事官“嘡”的一声敲响了铜锣,接着响亮地喊道:“恭送文忠公入冥宫。”
喊声一停,早有侍者将一碗还是温热的雄鸡血递到张敬修手中。
这号称是楚地的风俗,为死者封墓之前,须得先将雄鸡血洒于墓道中,其意是驱邪,灵魂安息于此。
洒鸡血者必定是死者的至亲之人。张敬修作为张居正的长子,责无旁贷地要担此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