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夏是葬礼上。在下一场战争来临之前, 武士们抽出一点时间给之前机场战斗中的牺牲人员举行了一场非常简单的大众葬礼。银时终于借此离开了医疗驻扎的帐篷, 夏也在葬礼上露面。
因为是上一场战斗中的功臣, 银时被安置在靠前的位置,挨着一个带着头盔和护目镜大大咧咧的卷毛,他们一同因为在葬礼上嘻嘻哈哈被教训了银时才从上级口中得知他就是坂本辰马。在辰马疑惑的目光的目光中银时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遍, 随后放下心来。
夏在这场葬礼上的位置十分边缘, 与几个举足轻重的男人站在一边,从一半开始他们的心思就不在葬礼上,银时看着夏不断地皱眉,小声地申辩什么, 嘴型激烈, 可站在她身边的男人不耐烦得深锁眉头,显出一种不容辩驳的权威感。
夏说到重要的地方,微微转身, 把身体朝向男人,举起一只手做出手势配套着想要更明白的解释, 那是一个类似的鸡爪的五指并拢手势, 远远望去她像是在用意大利语跟人吵架一般。这时葬礼进行到了重要的环节,主持葬礼的僧人呼唤众人的注意力,夏无奈放弃继续劝说, 站直身体。
上面本来还想安排银时作为幸存者说点什么,但银时其实跟死者们都不熟, 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便给拒绝了, 这任务就落到了别的什么人身上。
“我们怀着崇敬的心情聚在这里”——几乎所有人都在走神——“他们都是英勇的战士……”——不是,有一多半在战场上吓得都要发抖。——“他们为了保护地球做出了牺牲,他们的牺牲是有意义的……”——没有,战斗还是输了,并且看起来他们还要一路输下去。
这通官方的说辞里有那么几个词银时感到十分熟悉,想了想,是在松下私塾的课本上经常看见,不是什么常见的词,让他合理怀疑这份悼词是夏执笔的。他朝她看去,她还站在那里——这是当然的——脸上带着没想到有人会看她而自然流露出来的冷嘲神色,还有几分不耐烦和无聊。银时不怀疑自己此刻脸上的表情恐怕和夏差不了多少,甚至比她还懒得藏。
夏四下乱看的眼神飘到银时脸上,他们对上视线。夏的眼睛藏在浓密睫毛投下的阴影里,那是个天然的保护层,使人很难从中看出她的心思。银时就没这种先天优势,他的眼睛里写满了自己的情绪。
夏眯眼瞧了他一眼,就歪了下头咧嘴笑了。这是种男人的笑法,走在武士驻扎的营地里,迎面就能看到七八个男人抱着刀靠着墙这样笑,但这种笑放到夏脸上就显得格外显眼。
银时移开目光,低下头。
算不上正式的葬礼很快就结束,银时在墓地不远处的树下看到夏的斜靠在树干边的身影,抱着胳膊明显在等人。出于一种他本人都不大明白的原因,银时犹豫了一下,就是这一犹豫,一个身影越过他大大方方地走向了夏。
辰马迫不及待地找到夏掏出一只枪挥来挥去像是一个拿到新玩具急着跟小伙伴炫耀的小男孩。他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是怎么从天人身上扒下来的这把枪,又是怎么说通上面让他们把这只枪留下给给他的,说到兴头上一扭脸看到银时不远不近地站在一边还招呼他走近一些好听他讲述机械的魅力。
夏清楚银时是个古典派,对天人的东西虽不排斥但也没那么感冒,再没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他绝对是选地球本土的东西而不是天人的外来物,更何况是武器,对他谈枪支之美无异是对牛弹琴。
银时保持着葬礼上的心情,抱着手臂在一边走神,想着这人的话怎么这么多还不走?
辰马说了好长一串,跟夏探讨了非常长时间银时听不懂的话题,好不容易才离开,此时的银时都已经快倚着树干睡着了。
“有事吗,银时?”
“唔,没什么……”银时嘟哝道,把刀在左右手中换了一圈。在帐篷里躺着的时候他十分想见到她,在葬礼上好像有一肚子话,真到了面前银时反倒没什么想说的了。
但这样他特意等她和辰马聊完了举措就有些奇怪了,他仔细想了一圈想到一件事。
“你最近很忙?”
“嗯?为什么这么问?”
“连去探望阿银这个病人的时间都没有,可不是很忙吗?”
夏没有回答他,而是古怪地打量了他一番,又用那个笑法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