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一走,剩下白鸢和另几位侍女护送我南下。恰逢哥哥多年至交大司马上官拓自边疆代天巡狩回朝,而宫里也传来赵桓的旨意,命上官拓护送我回宫。
上官拓其人我早有耳闻,列国早有“南上官、东司马”之称。
东晋司马晟,南魏上官拓二人皆是列国闻名的传奇战将。
他是外祖母的远房侄孙,自幼却逢家道中落,少年从军,屡建奇功,素闻此人在军事上颇有天赋,多次平复东晋犯境,厥功最着,是普天之下唯一能与司马晟抗衡的将领。
而后到了南魏承乾十二年,恰逢外祖母的母家上官氏一族到了这一代,近亲子孙们都染上了贵族骄横奢靡之气,无人有魄力可承继上官家门脉,宗室弟子中只剩上官拓作风正派,言行有度,因此获得外祖母的赏识,亲自下令将他调回京师任禁军统帅,而后一步步成为如今帝驾左右肱骨重臣。
身边的婢女总会有那么几个说起年少有为的上官拓其人时,语气中会流露出一种倾慕与惊叹的意味,唯有我不以为意,这样金戈喋血数载,杀敌无数的男人,终究是杀戮戾气过重。
似乎,在我潜意识里,这样征战疆场的铁血将军就应该是这样雷厉风行、冷厉若霜的,然而,上官拓好像是,又好像不尽是。
他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男子,即便往后漫长的一生里,我好像也没有真正的了解他这个人。
很多年以后,自己不经意回忆起和上官拓的第一次见面,印象也是极模糊的。
依稀记得那天哥哥刚走,久违的阳光出现在阴霾许久的天空,暖融明媚的日华投在身上带着淡淡的温热,我独自站在道官道旁,怔怔抬起头朝那天空中的光热处望去。
我以前,一直梦想着能来江南亲眼目睹这如花美景。
而如今,我似乎已经能够听到小桥流水的潺潺声,细雨稀稀疏疏打在瓦檐的声音,和船家女悠扬的吴侬软语歌谣……原来,这便是公孙先生口中的江南。
如今,我真的来到江南了。
可是很久很久,视线却依旧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侍女来催促我启程上车,我一心要强,不要人搀扶自顾自超前走去,却被地上的坑洼狠狠绊倒在地。
坐起身伸手胡乱去摸索探路的竹杖,任凭怎样努力,却怎么也找不到。
我忽然想起上一次白鸢陪我去城中散心。
那一次自己也是这样不争气地摔倒,耳边传来一群孩子的拍手哄笑,还有路人指指点点的议论声……
侍女们急急走过来欲拉我起身。
却被我伸手狠狠打开,“走开,我不要你们帮忙!我自己会走!”
我一把夺过竹杖踉踉跄跄前行了几步,又再一次被脚下的小石子一绊,身子猛地狼狈跌倒在地。
黑暗中,气馁伴随着沮丧涌上心头。
我紧咬着拳头,任由手背传来阵阵刺痛,仿佛只有这种方式,才能让自己好受一点。
蓦然间,头顶传来沉定而稳重的脚步声,一双有力的手已经稳稳地将我自泥地里拉起。
男子略含稳沉的声音说:“难道如你这般自暴自弃,你的眼睛就能痊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