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五岁到十三岁,这八年里,他和那帮不同年龄,不同口音,同样破衣烂衫的人混在一起。什么事都敢干,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十三岁那年的上元夜,是他的转折。在纷纷攘攘的人群中,他看到一个粉嫩的女孩咬着糖芦,仰头看灯谜。
他整日在街上游荡,看见过各色各样的小孩,却从来没见过这么这么干净的。尤如雨后初晴澄澈的天空里,最洁白的云朵。
他踢了一脚跟着他的一个小崽子说:“去,把她的糖葫芦要过来。”
小崽子说:“跟的有大人呢。”
他又踢了一脚:“快去。”
他看着小崽子磨磨蹭蹭的走到她身边,小声说:“你的糖葫芦能给我吗?“说了这句话,回头朝他看来。
他赶快转身,朝着他们相反的方向走,装着不认识那小崽子。
在他走出大约有三十步远的时候,小崽子扯了扯他的后襟,递给他一串糖葫芦,自己手里还吃着一串。
他狠狠地踢了小崽子一脚,把他手里的糖葫芦夺过来扔了。
次日,他洗了脸,洗了头发。忍受着寒冷,把身上穿的衣服洗了。
他那时候就想着,自己也要干净,即使是个叫花子,穿得破烂,也要干干净净的。
他对郭思谨撒了谎。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再次见到她,更不要说是去找她,甚至刻意的不去想她。他觉得自己很脏,去想她,会把自己的脏沾染给她。
在德清又遇上她时,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她了。看到她的一刹那,有点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
“我的好爹爹,你在哪儿呀?”
宋羿回过神来。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赵公子说爹爹在这里哇,他媳妇是不是也在这里?”
赵瑗在浴房里一边冲洗着,一边回想着过往种种。他突然想起,他的新婚酒宴上,宋羿不在。
那时候人很多,朝中的文武大臣,宗室远近亲友,来来往往,吵吵嚷嚷,客套恭喜声,听了又听,听得他头晕脑涨。
竟然没注意到,身边这么重要的人,竟然没在。
他又想起,开府后,他让宋羿住到府里来,专门给他一个院子。宋羿拒绝了,说是住到外面,可能随便往家里领女人。住在王府不方便。
据他所知,宋羿在外面找过女人,却从未往家里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