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理解道:“人争一口气嘛,谁修行不是为了腰杆子更硬?”
他的态度像是发自内心。
没人能叫圣人假意逢迎,哪怕是敷衍一句话。
道不同不相为谋。
话说开到这里,也就没有必要再谈。
少年爽快地道了个别,带着礼法两家宗主转身就走,回到儒门所在。
圣人所居的地方,竟和那些贫寒书生毫无二致,甚至比贫寒书生还要不讲究,翻旧了卷页的书铺了满桌满地,灯盏边缘凝结着厚厚的一层蜡油,将铜灯盏点缀得斑驳油腻,宛如泣泪。
法家宗主躬身站在少年面前,等着他说话。
他对自己这位师尊的尊敬发自内心。
正是因为对自己师尊的尊敬发自内心,才会不择手段去达到他师尊所想要的天下,乃至于道上和他师尊有了分歧。
少年这次没有再愤怒蠢猪蠢猪地骂法家宗主。
他在榻上坐了很久,纸窗上侧影凝固如剪,半晌,只说了一句话:“老二,你欠那位宿家少主的。”
说要收宿饮月做亲传时,少年有后半段话没有说。
他前面说过,现在不是开战的时候,儒门不可能为一个宿饮月得罪道门。
收宿饮月为亲传,也是一种得罪道门,也是给了道门圣人最好的开战理由。
所以他要收宿饮月做亲传,就必须推自己一个亲传出去。
仙台城的事大半因法家宗主而起,他自己作的死怪不了谁,推他出去有理有据,非但能成功堵上道门圣人的嘴保住宿饮月,还能用来揭开一部分道门圣人的打算。
少年有心疼有惋惜,却并不是下不了手,舍不得。
因为法家宗主自己做的事,该自己承担,儒门和自己不是法家宗主有恃无恐的避风伞。
而且正如他所说——
人命在量不在质,没有谁的命一定比谁高贵。
但是宿饮月没有答应。
他明明听懂儒门圣人的话,有再好不过的机会让自己的仇人痛不欲生,却没有答应。
也许是善心发作,也许是不屑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