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宿饮月不是很想得明白顾盏到底在想什么。
他和顾盏都心知肚明婚约仅是掩人耳目的借口,一来顾盏真是动怒,费不着特意赶来探看自己安危;二来顾盏不是感情用事的人,且对他并无感情——
他想来想去,只得归结于此刻自己和顾盏暂且结了盟,在顾盏眼里自己想必是个有用之人,身处危难时须得他出手护住的那种。
那么顾盏不悦,可能单纯是觉得自己太多事太麻烦了。
因此宿饮月后退两步挣开萧凤辞,向顾盏扬起手中的瀚海长风:“我有自保之力,这是我应有的,总不能将一己安危全放在别人身上,危难关头等着旁人来救。”
瀚海长风乌黑古朴,与他袖中探出的一截雪白手腕格格不入,似乎随时随地会将细瘦的腕骨摧折。
可剑主站在那里,脊背挺得像苍松劲竹,傲霜梅花:“但你担忧我的安危,是你对我的好心,无论如何都不能算是自作多情。”
他人就是这样,不是巧舌如簧,也非八面玲珑,但被那双眼睛殷殷一望,被宿饮月带着十分认真的神情说出口的话语,就像是在推心置腹,无端令人信服。
因为天上的人离凡间世俗离得太远,不受那些杂乱如麻的七情六欲,名利纷争影响,说出来的总是一是一,二是二,简简单单又黑白分明。
而宿大小姐白衣黑衣站在那里,纵使衣是匆匆披上的衣;发是湿漉漉散落的发,可没人能够否认宿饮月不似此世中人的出尘。
顾盏忽然不明白自己的心绪为何会波动。
他没有作任何应答,同时又回应了宿饮月的话。
一声剑鸣铮然出鞘!
狂风起,吹灭一院的灯火通明;雷霆散,散开的云霏暗沉沉遮蔽了月的光。
阵纹光辉微弱地闪烁了几下,最终没有亮起来。
它察觉得到这道剑意与雷霆不同,不对它要护住的主人怀有分毫恶念。
一时之间,伸手不见五指。
萧凤辞护他护得更紧,温热的呼吸相贴:“阿月别怕,阿姐在这儿呢。”
纯粹的黑夜是遮蔽一切的最好利器,无人得见火焰般跃动在萧凤辞眼中的欲.望野心。
若不是…
若不是为了萧家,他何至于在此充当一个区区化神的小辈看客,无从插手?
宿饮月眼前一花。
他耳边掠过微不可查的破空声,眼里则满是闪动的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