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祖微笑道:“就由他来认领这个一。身为笼中雀,自己选择在笼内周旋一年,就是一年不得出牢笼,假使能够周旋万年,就是万年牢笼。”
老观主笑道:“周旋?我与我周旋久。”
就像让争那个一的周密原地旋转,跟着陈平安于笼内一并鬼打墙。
崔瀺和齐静春由着周密登天,入主旧天庭遗址,既是一场请君入瓮。
不曾想这天下人间亦有一座别样牢笼,在等着周密。
文圣一脉,师兄弟三人。
都对自己够狠。
为何如此?
大概他们三人都对这个世界,始终怀揣着一份希望。
不是世道足够美好,才让人心生希望,而正是因为世道还不够美好,人间无小事,才需要给予世道更多希望。老观主好奇问道道:“周密授意那个元凶,傻乎乎带着托月山站着不动,让陈平安持剑砍上一万次,就为了那份递剑折损流散开来的神性?”
道祖点点头,“对付聪明人,很多时候只有笨法子,才有妙用。”
只要陈平安认为自己是剑修,就注定绕不开那座托月山。
老观主伸手掬起一捧水,轻轻摇晃掌心,凭此测量礼圣和浩然天下如今礼仪规矩的重量,“不管陈平安能否搬山,几座天下的山巅修士都将这个过程看在眼里,如此一来,陈平安就有可能会比那个余斗,率先成为众矢之的。”
吴霜降曾经为道老二余斗送过一句谶语,若君不修德,取死之道也。
因为舟中之人尽为敌国。
老观主冷笑道:“上古功德圣人,立大功,至大化,取天下,得之以人心。今之周密欲以天上取天下,以人命。”
道祖笑问道:“你说这位浩然贾生,当年跨过剑气长城那一刻,在想什么?”
老观主随口答道:“约莫是那命时相背,非世所容。这个读书人又心比天高,那就只能剩下去天上这条路可走了。我猜测过剑气长城没多久,周密一定曾经抬头看天,笃定那高处才是心乡所在。”
老观主松开手,将掌心积水放归海中,“如果真被陈平安搬山了,剑斩元凶,会不会城头刻字?刻什么字?平,安?加上陈熙早先刻下的陈字,如果还能再斩一头飞升境,啧啧,被这小子凑齐名字,只凭此事,以后万年,那他陈平安的名头,恐怕就要比余斗更大。不全是私心,会帮着剑气长城遗址,被后世练气士提及更多、更久。”
山上流传着一种说法。被世人彻底遗忘过往,是人死后的又一种死亡。
道祖摇摇头,“真要刻字,也只会是那个浮萍的萍字。”
老观主点点头。
道祖突然说道:“少说几遍周密,站着说话不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