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唐夫人和唐晨通知两人晚餐已经备好,盛天悯和唐之忆才中断了谈话,一起来到餐厅用餐。
晚餐准备得相当丰盛,四凉四热还有红酒,唐夫人和唐晨一左一右对盛天悯又是夹菜又是倒酒,这让盛天悯有些应接不暇。就这样,虽然饭菜可口,但盛天悯在这么折腾下,胃口差了很多。勉强应和着吃了一碗饭一杯酒后,便借故不胜酒力,不再动筷了。
突然,他想起了一件事,随口对唐之忆问道:“唐伯伯,上次在琉璃寺我第一次与玄昆师傅相见,回去之后听景主编的夫人向我简单介绍了他的过往,我觉得很好奇,想问问您对他是什么印象。”
“玄昆和尚啊?老景的夫人是怎么和你说的?”唐之忆反问道。
盛天悯把谭元珍对自己说的有关魏航成的往事说给了唐之忆听,一方面是验证谭元珍所说是否和真实情况有出入,另一方面也再试探唐之忆的反应。最后他强调,谭元珍所说的只是玄昆和尚的一面。
“一面?还有另一面吗?”唐之忆问道。
盛天悯没判断出来唐之忆问这句话是否是明知故问,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把那两个字说了出来:“浮生。”
唐之忆听到他说出这个词来,似乎陷入了沉思。好半天才说:“这恐怕是老景概括一个人用词用得最精炼准确的一次了。”
“您这话怎么讲?”
“他这个人,在遁入佛门之前其实很喜欢道家学说,和我很投脾气。经常慨叹什么浮生若梦、淡薄世故,远离当时的政治斗争、革命运动。但也许你不知道,那时候是必须要站队的时代,即使你什么立场都没有,一样要被批斗,没有人能置身事外。”说着,唐之忆抬头看了一眼盛天悯,又看了一眼夫人,神『色』有些不自然地对她,“是不是对小盛说这些不太合适?”
唐夫人摆摆手,“如今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什么上纲上线的担心啊?再说也是在家里,都不是外人,你想说就说呗。看你这样子,不说多憋屈。”
唐之忆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咳……好吧,其实没什么可上纲上线的,我只说他这人而已。就算他和我们几个下乡的知青一起加入了破‘四旧’的缉查队,他也是最不积极的那个。而自从那件事之后,他扛下了所有罪过,在肉体上和精神上都受到了严重的打击。直到他三十二岁出家为僧,他的人生就可以用‘浮生’两字来概括,简单且明了。”
盛天悯基本算是理解了玄昆和尚的另一面浮生是何意了,可其中一些细节还是让他耿耿于怀:“唐伯伯,我还有个问题,不知道提出来合适不合适。”
“小盛,不用客气,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那本古书,其中的一部分现在还在您手中吗?”
唐之忆没想到盛天悯会问这个问题,脸『色』当即一沉,看样子非常不情愿回答。但有言在先让人家问,自己不好临时发作,只得勉强答道:“唔——已经不在我手中了。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盛天悯听出唐之忆回答的语气当中透着不悦,想来自己的问题也许碰到了人家某些敏感的神经,自己不能不识时务,赶忙回答:“没有了没有了,不好意思唐伯伯。”
唐晨见餐桌上的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赶紧出来打圆场:“天悯,咱们还是去办正事吧。爸,我们去你书房看维娅的视频了啊!”说罢,起身拉住盛天悯就走出餐厅。
唐之忆的书房相当宽大,里面光高过两米的书柜就有五个,立满了各个领域的书籍,文学、史学、美学、民俗学、神学等学术书籍,还有英文、法文、西班牙文、日文、俄文、世界语等等各种语言的书刊、工具书,一些文学奖的证书、纪念品也摆满其上,这让盛天悯眼花缭『乱』。
书房的中央相对放着两张大书桌,一张桌子摆着笔筒、稿件、印章、零散书刊之类的,另一张很整齐地放着显示屏、主机、音箱、鼠标、网线、移动硬盘等等电脑设备,显然是个电脑桌。唐晨将盛天悯带到父亲的电脑桌前,两个人各找了把凳子坐下,打开电脑开关,进入个人邮箱,很快便找到了维娅发来的邮件。
维娅的邮件一共三封,是紧邻着十几分钟之内发的。唐晨说也许是视频附件比较大,不能一次发过来,她便只得如此。
盛天悯看着维娅发来的三封邮件在唐之忆邮箱中的列表,注意到维娅的邮箱地址——marioa-veya@google.es,他心中不自觉地默念起这个地址来。只默念了一声,他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冲入脑海——marioa,这个单词的发音好像在哪里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