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唱歌的时候,我失望地想道,白薇和宋达会懂他的话,白薇爱拉着他常常讨论诸如此蠢东西,诗歌呀,书籍呀,月光呀,还有星星;宋达也爱跟他讨论着国之大事,什么学生运动会呀,什么打战呀。
我害怕的东西他却不害怕,他不怕饥肠辘辘,不怕喝西北风,也不会怕被人从孤儿院撵出来,而他所感到惧怕的东西,我却从来不明白,也无法想象,因为老天啊,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除了挨冻无家可归之外,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后来,我们在高亢的歌声中,墙体内回荡着,仿佛身体冻僵了,但我们充满活力拼命消减,那绵堂用双臂紧搂着我,把我抱紧,让我分享到他的体温。
我们一边喝着越来越少的酒,一边把着所有喜爱的歌曲唱了一遍,“唱唱那首茉莉花如何?”那绵堂问。
“这首歌我们已经唱了两遍了,宋达最爱唱这首吧,我记得你们一次喝醉酒,在大街上摇摇晃晃唱这首歌,就像被宰的猪那样嗷嗷乱叫。”我求饶着。
“我们唱的戏曲绝能登台卖唱,你要捧场,来,我再来唱别的。”
我想唱,但是没有力气唱了。“我忘了”我以此为借口来掩饰我的虚弱无力,我太累了!要是能把头靠在暖呼呼的肩膀上,该多好啊,被他抱着在怀里一定会很舒服。我的头垂了下来,我的头昏沉沉的,我再也挺不住了。
那绵堂用力摇晃着我。“你听到我声音吗?猫猫,我感到了水流方向变了,真的,我们距离远,越来越近了,你现在一定要挺住,猫九九!把你的勇气拿出来,让我看看抬起头来,猫九九,这场劫难就要过去了。”
“好冷啊......”
他的手紧紧地抓住我的肩膀,我觉得有点儿疼,他才住了这口,却仍气喘吁吁:“猫九九!你这个该死胆小鬼,.你在上海的时候,我真该好好的打你一顿,你这种人不值得救。我记得你跟别人打的时候,眼神简直像铁钉一样生硬,即使这种决对不会在男人心里引热情来,虽然不是对付男人办法,但却是对付大海的办法。”
“我用不着你来教训我怎么做。”
“你还有小马六们要照顾,你不管他们的生活了吗?”
“我是能丢开他们的——我讨厌他们——对他们讨厌之极——。”
他将身子凑近了些。有好一会,我的心怦地一乱,以为他马上又会把我搂在怀里。然而他没有那么做,却拍了拍我的肩膀,像安慰孩子似的说起话来。
“我知道你又厌烦又疲乏,所以你才会说出这种话来。你的肩上负荷着三个男人才能扛起的担子,以后他们归我管理,包括你。”
你要帮助我就只有一个方法,”我呆板地说,“那就是你带我离开这里,一起别处去重新开始,寻找新的生活,这儿已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
“是没有,”他平静地说,“除了道义和信仰,是什么也没有了。一切会恢复原来的样子。拿出你狮子般的勇气,你从来不怕面对实现,从来没有如此逃避现实,你这个只会扒在门口叫的胆小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