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上海这样一座鱼龙混杂的城市里,每个人都有一套自己的生存法则。而这里的本地人更具有一种商人品格,精于算计,吹毛求疵,却开放而亲切,很容易接纳来自天南地北各行各业的外来者,就像黄太从来不会嫌弃租客是外地人,只要按期交租,就可以和和气气地比邻而居。
白茜羽一边吃着早餐,一边与金雁儿聊了会儿天,便各自分别。
她走出里弄,搭上了街边的有轨电车。
离开傅公馆已经一个月了,白茜羽目前的生存状况很良好。
不用在小丫鬟面前装端庄,不用在傅家里装守旧,她觉得整个人任督二脉都打通了。
虽然,身边没了那个喋喋不休的小丫鬟,她也会感到有些不适应。
在此时的人眼里看来,时髦、新鲜、繁华的大上海应该是个天堂,而接受新思想上西式学堂留洋深造便是最好的出路,可是对于白茜羽而言,她并不觉得将这样的生活照搬到小环身上会是一件好事,将小环留在这个漂亮的大城市,她也未必会过得快乐。
她曾经见过许多年轻人选择将父母带到国外养老生活,那些老人面对着陌生的文化像是个新生儿一样茫然而无助,他们甚至不敢上街买菜,只能呆呆地对着满是英语的电视机等着儿女下班回家。
他不想要花园洋房,他只想早起去公园和相熟的老头晨练喝茶,吃完晚饭可以拎着马扎出来与邻居下把象棋,他买菜时可以用方言与小贩讨价还价,而不是在不耐烦的外国小伙子面前笨拙地用手比划。
每当她看到这样的场景,都觉得心酸得厉害。
白茜羽不认为自己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自己便可以居高临下地将这个时代的人看作土著,然后自居文明的现代人将观念强加给别人。或许她是对的,或许这么做对小丫鬟更好,但她没有比谁高人一等,她也没有资格去拯救谁。
小丫鬟或许这一辈子都不懂洋文,不明白什么是科学的力量,可谁能知道离开了车水马龙的上海,离开了所谓的文明世界,她不是“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呢?
至于小丫鬟今后的生活,白茜羽并不为她担心,回到了土生土长的老宅,她可以如鱼得水地“主场作战”,再也没有人会笑话她没见过世面了。
只是,偶尔想起那个咋咋呼呼的丫头,她会有一些些寂寞,仅此而已。
……
早上八点,位于白利南路上的私立玉兰女校到了。
作为沪上首屈一指的女校,这所贵族女子学校有着秉承“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方针,招生对象多为中上等家庭的女子,其一年学费相当于普通工人一年的工资。
尽管如此,许多中产阶级的家庭仍以能将自己的女儿送进该校为荣,希望能练就淑女风范,踏进上层社交圈,嫁入豪门,从此走上人生的巅峰。
当玉兰女校在今年以“公费就读”的名义招进一批平民学生之后,许多就读本校的富家小姐们便有些不满了起来,认为虽说这些平民学生的学问水平与富人学生相仿,但却大大地有损了玉兰女校的“血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