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作为与人鱼交锋的对手,自然一直关注着人鱼的状态,虽说并未正面接触,他好像还需要借由风暴堡作为与人鱼的魔性抗衡的武器,可是人鱼转换性别这种事肯定瞒不住,但凡他发现些端倪,罪魁祸首不用想就知道是与他一脉相承的同胞妹妹——现下并未寻千叶的麻烦,说明他还未觉察到这一点,那她完全可以借这个时间差把锅甩出去。
反正问题最初始的由头也正是他自己干的事,某种意义上来讲正是公爵将她牵扯入内也说不定。
决定先下手为强将这场事故的责任直接定性的千叶,在某天夜里惊醒时主动去寻公爵了。
在对方的房间没有找到人,千叶想想转而前往塔楼,结果在城堡最上方也没有见到人,她立在夹杂着些微雪粒的风中眺望海域,自觉海上若是忽然冒出条人鱼,将这个存在直接从梦境跳为现实,她估计会觉得挺惊悚,于是很快就收回视线,匆匆离开塔楼。
想不出来公爵此刻会在哪,不过肯定不会是先祖遗骨之地,否则她的预感应当很强烈才是,而此刻她的周身是一片死寂,古老的城堡安静地矗立在脚下,仿佛被厚实的白雪压得鸦雀无声,千叶虽然外表装得苍白恍惚,似乎遇到了极大的困扰般,但实际上精神状态并不差。
没有冥冥中的力量牵引她,她毫无目的,也不知道方向,就仅是依靠着直觉在错综复杂的密道里前行。
然后发现意志是存在一定的指向性的——她拒绝相信这是巧合——因为一直在心里念着公爵的名字,她走出了很长的台阶,彻底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觉得有些累了,于是在某一节台阶上坐下来,只是片刻,或者只是瞬息,她就见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自己。
她在原地呆坐着,随即猛地起身,扑入他的怀中:“哥哥……”
公爵身上那种阴冷潮湿的感觉更浓重了一些,脸色跟嘴唇都极淡,并没有什么血色,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可以说他身上属于“活人”的气息要淡褪得多,全身上下都如同她梦中所见的人鱼一样,一种符号般的非人“美态”笼罩在他的身上,叫他显得虚幻、飘渺,极为不真实。
就如同她现在明明拥抱着她,都感觉自己触摸到的只是一席冷漠的风,又或者一道晦暗的阴影。
公爵将自己的妹妹抱起来,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他能感觉到她身上不同寻常的气息,因为那气息并不曾真正触碰她的身体,所以只沾染上了些许破碎的味道,但她周身笼罩的魔力场却是扭曲的、错乱的,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曾经冒昧地试图击碎它,触及到为它所保护的存在,于是打乱了它们的排列——在一向安静乖巧犹如旁观者的妹妹身上,那种针对于某样事物的恐惧已经全然彰显出她的态度。
“维拉,你遇到了什么?”他轻轻地说道。
那声音就像是自天外飘来,隐约的迷幻色彩叫它如他的存在一般不真实,千叶发现,便宜兄长身上溢出的能量比梦中的人鱼还要多得多,是因为掌控不住所以发散,还是说梦里梦外是完全不同的?
公爵因为逐渐在靠近人鱼的“非人状态”所以变成这样,而梦中的人鱼,因为身在她的梦境中,而梦境之主先天就是被保护的存在,梦过滤了它的魔幻色彩,所以她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千叶睁着一双大眼睛看向公爵的脸,视线很平静,但是声音缓慢又带着停顿:“我……见到……它了。”
她的手臂紧紧地缠着对方的脖颈,低垂下头,将脸贴到他的发间,以这种方式表现自己的依恋与无措:“哥哥,我梦见它了。”
公爵的脚步略缓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
密道冗长又深晦,一直通向更暗沉的地方。
“它对着我唱歌,”千叶低低地讲述着,语气带着困惑,就像是陈述一件叫她很难以理解的事,正是因为不能理解,所以有些语无伦次,“一直在我梦中唱歌……我不能出去,它会吃掉我,可我也逃不走……哥哥,它就在那里等着我。”
当然不能主动跟他讲,她发现了人鱼性别有点不对——她这样纯洁无辜的贵族小姐怎么可能发现这种可怕的事物呢——反正所有的问题都不可能是她的,她很显然就是个遭受了无妄之灾的小可怜。
总之,先坑她哥一把,看看他有没有办法对付雄性人鱼。
要确保杀死人鱼万无一失,他应该还有什么杀手锏的吧——应……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