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看到温皇后的反应,她就知道她的小名果然非殷夫人所取,是了,“殷氏女”本来就是一个谎言,她既然是成帝与温皇后之女,那么这小名的来源其实是温皇后,也是可以被理解的事实。
当年究竟发生了何等阴差阳错、啼笑皆非的荒唐事,她完全不想再去计较;就算知晓了自己其实是皇女,她也不会将此当做筹码亦或是杀手锏,若说为保命她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但她绝不会依仗着它行事,因为她不可能撕下这层殷氏女的外衣,她需要以殷和的身份去祸乱天下,去杀死任何站在她对面之人,甚至去将成帝拉下皇座。
温皇后看到她的时候更多的是释然,一种温柔的释怀,一种祝福的放手。
那个瞬间,千叶已经想明白了很多东西——温皇后知道自己所生是女儿,但不知道这个孩子被成帝送去了哪里,成帝的一切计划都没有告知她,她只能依靠仅有的信息来猜测——她也想不到殷氏女就会是自己的孩子,也想不到成帝会用那般残酷的方式催着她蜕变。
温皇后毫无耳目,消息闭塞,只能通过隐约的只字片语窥探良多,所以要直到很久以后,才隐约觉察到,那屡屡掀起风波又始终未被杀死的殷氏女,或许有着自己孩子的影子。
可她不能确定,也不能透露,索性她已经苦熬成了习惯,她艰难挣扎着就是想活到有一个结局的时候,她想知道自己的孩子是否仍在世,她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于是她活到了乱世起、天下烽火连天,她终于活到亲生女儿站到自己面前。
就算是立时死去,也无憾了。
千叶从她的眼睛里感受到了这样深重又无私的爱,沉甸甸地倾覆过来,重得叫她透不过气,大概所有以生命作为载体的爱都会拥有这样厚实又决绝的力道。
是的,决绝。
她的爱中浸润着温柔与决绝。
为这样的情感所震慑,连千叶都一时猜不到温皇后要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出现会使她下定怎样的决心——但那是温皇后啊,曾执掌萧氏宫廷,至今仍是大夏的女主人,是成帝这么多年依然敬爱着期待着的人啊。
这样睿智又无所畏惧的女人做出什么都有可能。
千叶委身康乐王也要来此见她,其中所期待的微妙转机大概正是要应验在这里。
她从头开始仔细地去回顾一切始终。
这个冬季,严、淳两州还悬而未决,北境疯了般倾轧而下,想要褚赤乃至于她付出代价,虞相因大寒的存在成为众矢之的——而她身在康乐国国都,遇到了自己痛苦挣扎着活下来的生母。
恒襄与虞礼之间脆弱的同盟弹指可破,恒襄趁乱图谋中州的野心已经完全绕过了那玩笑一般的和平协议,那么虞礼会有怎样的应对呢?
虞礼会有怎样的筹码,在天下针对的劣势中,去对付恒襄这势在必得的筹谋?
千叶鼓动天下与虞礼相争,除了转移康乐王视线,加大自己身在康乐国地盘中的安全性,使旁人忌惮而不敢向自己出手,此外,也是想削弱虞礼的力量,以增加自己将来与其交易的成功率。
此刻也不得不思考一下,虞礼要怎么解困……
成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