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晃晃脑袋艰难爬起来,认真打量了一眼对方。
好像明白对方会听人话的原因了——他的眼睛已经并非纯粹的茫然与混沌,而是存在了些许神思。
他已经找回了一定的自我意识。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鹤鸣脑袋里窜过一句话,然后刚想说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他也不急,咳嗽了一下,笑嘻嘻道:“我哥想见你!”
对方看着他的眼神也很深,视线都像是有重量的,沉甸甸落在他身上。
可那双瞳眸里的神色并无多少动容,依然是渺渺茫茫静静幽幽的,鹤鸣本来以为这是无动于衷,但当望进那眼底停顿了数息之后,他才猛然发觉,那并非单纯的平静,只是他未看透。
要知道,他的眼底积郁的是何其深重的痛苦,漏不进一点光,泛不起任何波涛,就像是被封在亘古凝坚的冰层,那里面暗无天日,死气沉沉。
鹤鸣歪着头,有一瞬间的感同身受,但他的情绪跳转得太快,仅仅是瞬息又被其他的事物吸引去了——他琢磨着对方的气势觉得挺奇怪。
在刚遇到他的很长时间里,他就像是个纯粹的普通人一样,感觉不到什么武者气息,但后来见到娘亲与魔帝,他身体里就仿佛放出了什么被桎梏已久的东西,那东西叫他凌厉决然得像一把刀,无时无刻不放射着搓疼人骨子的锐意——可是此时此刻,他又变得内敛起来,像是刀入鞘,依然有凛然无惧之气,却叫人清晰地感觉到,那是内敛的、能被控制的。
鹤鸣眨了眨眼睛。
看,多有趣啊。
“我哥都等那么多年了,你连见他一面都不愿意吗?”鹤鸣语气很轻松很平静,但这些话语本身就有种天真的恶意,“你要抓紧机会了,他跟娘亲一样的,从来不会回头看的。”
不会回头看,所以只会往前走。
果断决绝一向是她极鲜明的特质,当年放弃郑飞鸿坐上魔帝迎娶的花轿时,是这样;当年对着他伸出手选择与他离开时,是这样。
大概在那谷底等得冷了心肠寒了肺腑时,也是这样。
江沧海将她捧在掌心,含在胸口,以最大的真诚与怜惜去珍爱她,必是从来不曾叫她感觉到寒意,所以她能那样信任安心地扑进他的怀中。
……是这样的。
那是天上月,是雾里花,那双脚不该踏足尘土,那双手不该触碰脏污,合该高高在上,合该光芒万丈。
那孩子的性子也当像她。
有那么瞬间,鹤鸣觉得他要落下泪来了,但最后那眼睛里还是静静的、沉沉的,无声无息又惊涛骇浪。
他转过身。
鹤鸣已知晓他要回府邸见他哥去了,立马得寸进尺:“不——你带上我!小金太慢了,你带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