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霍维棠又在家中开始斫木,他要手把手教花眠,因此两人一回家,霍珩被安排进祠堂抄家规,花眠跟着父亲去学手艺了。
霍珩写得愈来愈多,也渐渐找到了幼时练笔的感觉,下笔也愈来愈快。只是听着梧桐院落之中不时传来的玉石相击般的清脆笑声,仍是心乱如麻,生平第一遭,他也想跟着父亲学做琴去了。
不过多了多久,霍珩又抄完了十几张,身后传来动静,他也没回头。
“剑童,你去给我搬一张一模一样的书案来吧,我在这儿陪着霍郎。”
“小夫人等着,小的这便去搬。”
霍珩皱了眉,诧异地看向身后的女子,她的额头上沁出了香汗,手中的绢扇慢慢悠悠地扑着,细细的风拍在她的面颊上,吹得耳后的一缕小碎发也轻轻拂动,若有如雾兰香袭来,霍珩不知不觉停了笔,在她看过来时,忙扭回头继续写。
“我来看看你写了多少了。嗯,霍郎的字其实,真好,棱角锋利的,有些杀气。”
他从今日起开始习惯拿她的话当反话来听,于是轻轻哼了声,没理。
剑童将书案搬了过来,一模一样的笔墨纸砚为她备下,就在霍珩旁侧。她靠着书案而坐,取了笔润墨,垂低了眸开始书写。
身后剑童不知何时又退去了,霍珩回看了眼,见人不在了,悄悄又看了好几眼花眠。
她拿笔写字的模样,温婉,端正,像一个真正的贵女。
他忽然想道,倘或不是五年前那场无妄之灾,她便就这么岁月无忧地长到亭亭玉立的年纪,必定是长安城中最出色的女孩儿。
只是她若不是如今这模样,他又觉着少了点什么。
不知不觉,他已经看了花眠许久,看着她在信纸上已写出了四五行簪花小楷。
花眠注意到了身旁那一动不动凝滞的目光,侧目朝他看了一眼,无可奈何,拿笔尾在他手背上戳了一记,霍珩恍然回神,只见自己书案上的宣纸已经又多了一团墨。
他神色尴尬,没等花眠说话,立刻嘴硬地反驳:“我没看你。”
花眠笑道:“嗯,没看没看,快写。”
霍珩将弄脏的那张宣纸抽去了,又换了一张,只是他十分诧异,也想看看花眠写的什么,只是她的蝇头小楷写得隔远了看不清,再加上花眠在他要使坏时及时地捂住了关键字,霍珩是一个字也没看清,不禁失望。
“你写什么?”
花眠那小巧精致、如画如描的小脸上的挂满了骄傲。“秘密,过后便知。”
霍珩见她卖关子,也骄傲起来,嗤了一声不再问,继续埋头抄自己的家规。
一边抄一边埋怨:“不知是哪个老古板写的这玩意儿,条条框框都是冲着小爷我来的,都作古了还盯着我呢。”
花眠拿毛笔又瞧了他一下,面色愠色,霍珩咋呼地鼓起了脸,“知道了。我都抄了快五十份了,抱怨几句还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