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皇帝听出她声音有些发翁,抬头道:“你怎么了。”
“没有,想起了些从前的事。”
“什么事。”
“五六岁的时候,父亲和母亲曾为了奴才这一双脚争执过。母亲不肯让奴才缠足,但父亲并不应允。”
皇帝是第一次听一个女人这样直白又坦然地说起自己的身子。
她出生在前明日薄西山的时代,生活在他的太平之治下,但她心中所持的东西,却好像并不存在于这两个时代。
“你父亲为何会不应允。”
王疏月望向皇帝:“母亲对我的前途没有什么指望,但父亲不一样。主子,其实前明的女人也不是个个都缠足。但自成祖开始,凡官贵之家的女儿,都要缠足。以至于婚配相看时,这到也成了女子的一层显贵身份,与我们的前途相关。”
皇帝心里有一丝异样的感觉。但他说不出来。
半晌才道:“朕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看的。你若晚出生个二十年,出生在朕掌天下的时候,朕不会让你缠足,你也就不会受这分闲罪。”
这话,皇帝说得并不是那么的笃定。
年代有年代的意识,万千百姓,传承多年的世家门第,权贵的审美,庶人的攀附,这些东西汇集成一个混沌却又统一的声音。这个声音并不会因为某一个人的意识而改变,哪怕这个人站在权力的顶峰。
“我若再晚出生个二十年,遇见您的时候,您就已经老了。”
“你还敢嫌朕老?”
“不是,我想用更多的时间来陪您。”
说着,她端端地凝向他:“我比这世上很多女子都要有幸。皇上,卧云的重修,也是我的重修。我一直觉得,我这一生是从卧云精舍开始的。我最开怀的一段时光是您在供养我生活。后来,我嫁您为妃,您又带我来了热河,看了普仁寺,见过桑格嘉措……”
她一面说,一面温柔地垂下了眼睛,面色微微发红。
“所以,但愿时间能长久些,让我能好好的回报您。”
“但愿时间长久?王疏月,朕一直很想问你,你在怕什么,怕朕会杀了你,还是怕朕会不要你。”
王疏月裹紧了身上大毛毡子。
月光落了她一身,将那毡子上的细毛都照出了银光。她就在毛堆上露了个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