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菅原辉月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她穿着那件绯色的振袖,脚下的木屐踩在青石板上,慢吞吞往前走。路两边是丛生的半人高的荒草,鸟蔹莓、紫菀、鸭跖草,品种繁多的夏草茂盛生长。
铺在野草丛中的青石板似乎许久没有修缮了,被时光斑驳出坑坑洼洼的痕迹,导致她往前走得摇摇晃晃的,颇有几分艰难。
她大致知道自己身处一个空旷的宅院里,头顶的月亮被薄云遮盖了几分,让今晚的月色多出许多备受古时诗人喜爱的朦胧之美。
她沿着草丛中的小径一路往前走,路过庭院里荡漾着碧色水波的方池,池水边还伫立着一株樱花树。树龄不知道多久,单只树干就有两人合抱粗,连绵的花枝几乎要从院墙边探出去。
现在不是樱花开放的季节,站到树下的时候,辉月非常冷静地想到。
然而她面前的樱花树好像压根不在乎自然为它设定好的规律,自顾自地盛开出一树繁花,灿若云霞,美不胜收。
夜风吹拂着树梢,飘了几点落红到树下潭水里。
辉月顺着花瓣飘落的方向回头看过去,忽然发现庭院廊下坐着两个人,正对坐饮酒。
其中坐在月光下的那人穿着一袭白色的狩衣,乌帽下的黑发铺在挺直的背脊上,发尾一直扫到木质回廊地板。他端着酒杯的手指修长如玉,侧脸清俊好看,像古典书籍中的阴阳师从时光中走了出来。
辉月正望着那个方向有些愣神,坐在廊下的人好像也发现了她的存在,目光朝她移过来。
他的唇角有些诧异地掀起,停住了手中的酒杯,仿佛是认出了她的样子,“咦,这不是……”
随着他的这句话,坐在他对面的那个人也跟着侧头看来。
头顶的云层缓慢偏移,月光也跟着悄然转移,擦着廊檐落下,照亮那个人所在的位置。
在看清楚他的脸的一瞬间,菅原辉月猛地睁大了眼睛。
此前静止在冰面下的所有情绪突然沸腾起来,大量细碎的记忆片段在脑海中飞快的浮现,和着心间滚烫的热流冲刷而过,她几乎头晕目眩,感觉天地摇摇晃晃,整个人只剩下站稳的力气。
那个坐在阴阳师对面的男人在目光和她对上的瞬间,也露出了明显诧异的表情。然后,他的目光柔和下来,像潺潺春溪融化了眼底的冰层,眸光中晕染出他的清冷气质完全不同的温柔。
“你来了啊,辉月。”
泪水顺着眼眶滚落下来,黑发少女来不及擦拭,甚至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哭了。她只是深深地凝视着廊下那个人,生怕他消失一般,将他的身影框在视野里不敢移动一下。然后她慢慢地朝他伸出手,声音中仿佛包含了无限的委屈。
“……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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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
“所以你就坐在床头看了我一晚上吗?”
双手抱着枕头,辉月盘腿坐在床上看着对面挂着黑眼圈哈欠连天的少年,迟疑了一下,“感觉好变态哦,当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