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君子士子,每当坐而论道的时候,人人都大义凛然,斥“丧家之士”为禽兽之徒。
但大祸临头之时……
“车稳,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做人啊,还是要向前看,切莫钻了牛角尖。”孟赢雀这么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子,看车稳现在这般模样,怎么会猜不透他的心事。她连忙柔声安慰他说,“只要你和车振两个人好好的,假以时日,何愁没有东山再起,再兴家业的机会?”
“话是这么说,道理也没错。”车稳苦笑着说道,“可车振总是心性不定,惹事生非,我自己都觉得有心无力。日子这一天天蹉跎下去,我自己也是一事无成,不知道何时是个头啊。”
“唉,车稳,你啊……”
既然车稳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孟赢雀看着才二十岁年纪的车稳,满脸和年龄不相称的沧桑,知道再说什么也没有什么用,只能无力地长叹一声。
她何尝不明白车稳的苦楚。
蒲城邑毕竟是她父亲的采邑,虽然不常来,可孟赢雀对邑里的是是非非,毕竟不是一无所知。
她这次带车稳兄弟过来,邑里的邑宰,自己的族叔,又怎么能猜不明白她的用意。
相对于繁华的国都,蒲城邑可谓是穷乡僻壤。
和不喑世事,惹事生非的车振大为不同,车稳老成持重,在蒲城邑各位大人跟前尽可能地低调隐忍,身段已经是软得不能再软,几乎已经匍匐在地。
可时至今日,车稳在邑城内依然寻不到一个合适的差使,被邑里当政的各位大人漠然以对,敷衍搪塞。虽不敢说是有人故意刁难他们,但起码说明邑宰等人对此并不热心。只是碍于她的颜面,没有直接拒绝而已。
其实,邑里的各位大人,对于自己的态度,又何尝不是如此。
如果不是碍于自己是家里的嫡长女,担心触怒自己在国都的父亲,他们恐怕一个个早已经避之唯恐不及,免得沾染了一身的晦气。
孟赢雀心中凄苦自知,但此时却没法说出口。
她只能一脸担忧地看着车稳,苦口婆心地说道,“车稳,那人即使是出于名门望族,当初贵不可言,可现在也是藏身于流民村而已,与你又有何干?你又何苦要答应他们的要求,说要为了那个逃奴而去郯国一趟?郯国虽然和我们仅仅隔着一道黑松岭,但毕竟是另外一个国度。你人生地不熟,何必要以身犯险——是……是他们逼你的吧?”
“他们没有逼我,是我自己愿意的。“车稳摇摇头,“我和那友贤兄弟谈了许久,他才提出了这个要求,问我有没有意愿帮他们一个小忙,日后必有重报。我现在毕竟还拥有钟吾国士子的身份,身家还算清白,可以方便进入郯国。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他希望我能去郯国探察一下那缉奴队的底细,和桑儿的说法相印证。”
车稳此时一脸的凝重,挺直了腰板,缓缓地说道,“表姐,我家已经败落,父母双亡,只剩我兄弟两人相依为命。现在我们在蒲城邑内无所事事,受人冷落。即使返回国都,恐怕也只是遭人耻笑而已。既然如此,不如帮他们一个小忙,也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孟赢雀脸色骤变,“你刚才还说他是丧家之士,私德有亏,又怎么想起和他合作?你家虽然失势,但你毕竟是世家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