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笔锋舔墨,心却跳得厉害,手更是抖个不停。
冷不防他从旁贴近,扶杆引锋,挪移数寸:“此处着墨,更佳。”
阮时意只觉热流涌遍全身,抽取了在他面前作画的所有勇气和力量,羞恼咬唇,不发一语,把笔硬塞向他。
徐赫失笑:“是我之过,若不嫌弃,咱们一起补救。”
说罢,骨节分明的手悄然下探,虚握她的手,以骨法用笔,加入少许横皴。
神来之笔,衬得她原有的墨兰秀叶疏花,姿致轻灵。
他的手指火烫,熨贴她微凉肌肤,只需半寸,已足够燃烧她周身血液。
纵使他保持距离,衣上香气揉合清幽花香和翰墨书香,仍彻彻底底围困了她。
她纹丝不敢擅动,如初学稚儿般,任凭他把持她的皓腕,拿捏她乱颤的心。
后来,他日日来阮家,向祖父学画,也陪她作画。
后来,他柔声轻唤她,“阮阮”。
再后来,他承认早有预谋,并在拜师之前,为她坚拒一门亲事,导致父子关系不睦。
徐赫儒雅俊秀,才华横溢,外加温柔相待,体贴入微……害她芳心萌动,害她一及笄便急不可待嫁给他,害她误认为……那朝夕取乐、行坐不离、梦魂相伴的美好时光,能持续到老。
实情则是,婚后第四个年头,他走了。
在最好年华,挟着家人的思念、同行的钦佩,圆他游历四国之梦,就此消失于茫茫雪域。
音讯全无,尸骨无存。
留下儿女、大大小小的画作和一点薄名,还有家破人亡、欠债累累的烂摊子。
而阮时意,从徐三公子的娇妻,变成“探微先生”的遗孀,最终熬成首辅和首富的老母亲,以徐太夫人的身份与世长辞。
为徐家耗尽一生,再未得到他半点好处。
就连临死前,含住他捎回来的褪色大珠子压舌,居然不小心吞咽入腹,呛个半死!
什么破婚姻!这辈子真是够了!
等到了九泉之下,这一笔笔烂账,得慢慢跟他算!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家伙如若没投胎,没准耐不住几十年寂寞,积攒她烧的纸钱,偷偷纳好多房妾,小日子美滋滋,把妻儿抛到九霄云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