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垂着眼,那副老花镜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经历了沧桑岁月,再普通不过的中年文职人员,他的表情悲伤而内敛。
过去那个讨厌动脑筋思考,做事全凭冲动与直觉的大男孩,似乎已经和他的同伴,和他拼命守护的王一起死在了那场灾难中。
痛苦在他的眼眸中蔓延,甚至还有些许的恳求,他在祈求有人能够狠狠地叱责他,过去的十年里,他日日被这种痛苦折磨,却没有人责怪他。
因为没人有立场,有资格,他们都体谅他,理解他,甚至安慰他。
但他想要的并不是这些。
不是出于什么大义,将刀朝着自己的王挥去这件事,根本不是他的本意。
他明明什么都没想,就和从前无数次一样,什么都不考虑地准备和羽张一起死,和几百万人共同陪葬,可是那一瞬间,他却失去了意识。
他只记得羽张最后朝他微笑着说“这样就对了”时的那张脸,那时他的笑容如平日一样爽朗耀眼。
“这样就对了”
——就是这句话,支撑了他这么多年。
羽张在过去评价他的时候,说他总能在准确的时候做该做的事情。
善条希望有人能痛骂自己一顿,或者狠狠地揍他一拳。
曾经有很多人在事后对他说他做得是正确的。
他杀了自己效忠的王,却被人称赞和安慰。
他却希望有人能够反驳,能够怒骂他。
但是没人这么做,就连唯一有资格责怪他的人,此刻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她摇了摇头。
“对不起,善条哥哥,”
她背对着窗外天光,轮廓朦胧,声音也有些模糊,“我无法救赎你,我没有这个资格。谁也无法救赎你。”
“羽张哥哥的死,就像你的左手,是无法挽回的,无关是非对错,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善条闭了闭眼,良久才发出疲惫地“啊”的回应。
“你其实一直都很明白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