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顾喜疑惑地望向旭云荒。 “你滚吧。”旭云荒冷声道,那薄怒分明卸载脸上。 “……” 顾喜身体震颤了一下,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躬着身子告退。 这时,李公公正好匆匆忙忙赶过来,“皇上,贵妃娘娘又发热了,您要不要过去瞧一瞧。” 旭云荒一听,顿时一惊,“去飞花宫。” 世间若无飞花,我便无爱,只有飞花能配霓裳。 这是昔年,年少时的旭云荒对秦霓裳的表白。 可如今,忆起前程过往,只觉得往事缥缈的并不真实。也不知是那时太年少,还是对得不到的东西太过执着后,得到了反而觉得世事不过如此,美人不过如此。 旭云荒内心深处隐约是能明白这点的,却从来没有去深究过。他有天下要去管,不想再花更多的心思去管这些情爱之事。如今他所想践行的,不过是当初的一份承诺。 快至飞花宫,就能看到桃林杏林李林。 桃李杏春风一家,交错繁复的宫道,穿过这些林子,此时虽还未至花期,但已能想象花期之时飞花宫前的盛景。 旭云荒那时以为女子皆爱花的,是故将秦霓裳的寝宫定在了皇宫中最美的飞花宫,春季能看桃李杏春风一家,夏季能看一一风荷举,榴花红似火,秋能看半亩方田菊花引碟,冬能看,却不知唯独秦霓裳除外,秦霓裳不爱花草,却只偏爱瓷器。 秦霓裳嫌榴花无味,杏花太娇,桃花腥臭,李花凄冷。却独独喜欢瓷器,她喜欢白瓷之温润,七彩瓷之华丽,黑瓷之庄重与神秘。只是此事皇上不知,若是旭云荒有心,也自然会知晓。也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秦霓裳对旭云荒忽冷忽热,觉得旭云荒只是执着于她的美貌,从不曾真正想了解过走进她的心。 秦霓裳在大年夜里守岁吹了冷风着了凉,一个小小的风寒缠缠绵绵至今未愈,这隔几日不是晕倒便是发热,这几日旭云荒也是为她的事操碎了心。 果然一至飞花宫,御医、女官、医女跪了一排。 一见这场面旭云荒立刻来了怒意,明黄的衣袖一拂,“一个小小的风寒都治不了,朕要你们何用?!” 闻言,那群御医、医女立刻叩首高呼,“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三日之内,还不治好贵妃,等着斩首吧!” 这些人一大叫,显然将旭云荒的怒意推向至高点,他走过这群御医、女官,向着飞花殿中贵妃的床榻走去。 那女子容颜可称绝美,她有着年轻的容颜,却难得的气度优雅而雍容,鹅蛋脸,眼角眉梢皆是风流,那张樱桃小口,上唇薄下唇厚,是风流妩媚又多情的象征,使得她这张脸显得更加不同。 “霓裳……” 旭云荒低声一唤,匆忙走过去,一双骨节有力的手握住女子柔若无骨的手。 女子身着淡紫色的齐胸襦裙,胸前以大红的长带所束,此刻她的肌肤因为发热,白皙里透着粉红……旭云荒将霓裳搂过,手抚摸在她的脸颊上,那肌肤的温度令他心惊…… “霓裳!” 显然秦霓裳已被这发热折磨的昏昏沉沉,连皇上来了都不知道了。 旭云荒一个瓷杯扔过去,砸在金殿的地面上,那瓷杯很快碎裂成千片万片。 “还不过来给贵妃退热。”他几乎是咬着牙,冷声说道。 这时有御医、医女们连滚带爬地过去。 医女给秦霓裳敷上湿毛巾,几个御医开始熬药。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霓裳的发热去一直没有好转,这时旭云荒以等不及了,一脚踹在一个御医身上,正要开口说什么,一个御医跪地道,“皇上……贵妃娘娘可能中了邪……” 旭云荒眯眸望向那个说话的御医。 那御医匍匐在地,继续说道,“皇上不妨唤国师进宫来一瞧,再治臣的罪,臣是觉得贵妃此病来得蹊跷,该用的药几乎都用过了,本该好了,既然病症无碍,应当是邪术在作怪。若皇上觉得臣在胡说八道,不若等国师来了,再行将臣千刀万剐。” 这年轻的御医浑身轻颤的说完,一旁的老御医有人替他捏了一把汗,有人暗地里朝他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飞花殿前沉默了一瞬,在众人屏息之间,只听到那帝王唤李公公进来,“去传国师来一趟。” 国师王杳刚至国师府不久,衣裳还未换便接到了李公公的传话,在路上问了一下李公公,方知贵妃已病了半月了。 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李公公才领着王杳至飞花殿。 皇宫内围重地,一般是外男不得入内,是故这是王杳第一次来。 王杳一至飞花殿殿外,走过那桃李杏林,便看到些许淡淡的灵光…… 他深刻的眉目一拧。 “国师大人您快点吧。”李公公催促了一声,“咱家是怕皇上一怒之下砍了那些御医啊。” 王杳闻言收回神志,跟着李公公进殿。 这时殿内安静得可怕。 当听闻李公公带着王杳进殿,坐在榻前的旭云荒才匆忙走出来。 “吾皇万岁。”王杳匆忙行礼。 “国师平身。”旭云荒边走边道,“这位御医说朕的爱妃是中了邪术,你且来看看,若不是,朕立刻斩了这妖言惑众的家伙。” 王杳未曾多想,上前去,先是一观贵妃面相……无可否认连王杳这种清修之人,都被这女子的绝世美貌唬得一怔,传言中的贵妃果然名不虚传。事实上,这是王杳初次见到这个贵妃,只是今日一观其面相……他微皱起眉,这女子面相上犯了桃花,如果不压制,恐怕是个祸水命格。 “国师?”皇上眯眼唤了一声。 王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失神了,“皇上,贵妃娘娘面相有异,臣可否请贵妃娘娘跟前女官过来问话?” “柳尚宫过来。”皇帝低呼一声。 柳尚宫是专门伺候贵妃起居,跟在贵妃身侧的二品女官。她立刻躬身从屏风那头过来,在皇帝面前低身一礼。 “就是她,国师问吧。”皇上说道。 王杳看向柳尚宫,问道,“年夜那日,贵妃娘娘可曾遇到什么人,或者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王杳问的很直接,这一问却让柳尚宫心里不爽利了,无论是贵妃娘娘见过什么人,还是吃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都是她柳尚宫的失职,何况皇上还在这里呢。 “大人说哪里话,贵妃娘娘日子过得简单,除了见皇上和皇太后还能见什么人?再说了这吃的东西哪一日不是御膳房的准备了,我们再给主子送去的。”柳尚宫说得不疾不徐,即便心里不痛快,也没表现出半分。 王杳一眯眸,知这女人说话滴水不漏,就算是强问也问不出什么,何况皇上还在这里。 王杳扫视一周,对旭云荒道,“臣恳请皇上,能否先暂时屏退左右。” 旭云荒一挥手,“都退下吧。” 那些御医、医女、女官如蒙大赦,顿时跪地行礼告退。 这时,无人之时,王杳问道:“公主应当还有自幼照拂的嬷嬷和女官吧,皇上能否宣上来。”王杳算着,以云荒帝对贵妃的宠爱,不至于将秦霓裳的身边人都杀掉。 “老李,传雪鸳进来。”皇上隔着屏风吩咐道。 还真被王杳说中了,无独有偶这雪鸳也是自年夜之后病了,只是情况比贵妃的要好些儿,柳尚宫怕她将病再传给贵妃了,于是让雪鸳再养几日了再过来当值。 “年夜那日是你陪着贵妃?”王杳问道。 这雪鸳身材高挑,模样却是一般,肤色微黑,看着却也显得老实憨厚。 雪鸳点点头。 “那夜可曾遇见什么人?”王杳深刻的眉目望着雪鸳,雪鸳不敢看他,一来这人好看,二来这人眉眼有几分锋利,仿佛能看透人心一般。 雪鸳摇摇头又点点头。 见状,王杳望向旭云荒,旭云荒如此精明的帝王,岂会看不出来,他一眯眼,厉声道,“贱婢,还不快如实招来!” 雪鸳被这厉声一呵,当即跪地,“皇上饶命,皇上饶命,不是贵妃娘娘的错,是雪鸳那日要逛逛,娘娘便多逛了一会儿,那时皇宫夜宴,在御花园后面遇到艺伎部的人登台准备,一个男伎,那人唱了几句,虽没登台,娘娘夸了一句那人唱的好听,那人便朝着娘娘笑了笑,也没说什么,真的,奴婢以性命担保,娘娘没和那人说话,也没上前去……” 王杳皱眉沉思片刻后,同旭云荒道:“皇上,臣想臣找到答案了。” 旭云荒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雪鸳,皱眉道:“你滚吧。” 雪鸳颤颤巍巍地爬起来,走出大殿。 旭云荒望向王杳,急切道:“国师何解?” “回皇上,这是魂音阵。” 王杳拱手淡道,他停了一会儿,又指着飞花殿殿外,“皇上,臣来时注意到桃林,那桃林里被人贴了灵符,想必那灵符是被混进来的乐伎贴上的……” “他们应该花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那灵符就是婚姻真能布阵的前提,而年夜那日,方才那宫女所说的男伎唱的那段魂音是关键……” “而贵妃娘娘的夸赞等于是回应了魂音阵,算是初步入阵,此后,但凡宫中有乐,这魂音阵便能在贵妃体内,‘入木三分’……” 王杳此番讲解,旭云荒很快就明白了,“好个算计!知朕不常唤乐伎部,便将毒手伸向朕的后宫,残害朕的女人了!” 这些刺客,一方面筹备刺杀,还要暗害贵妃,看来他们之所以没有年夜时行刺皇上,是因为那时候贵妃的魂音阵还没有中下,于是选择了上元夜行刺。 趁着这会儿,王杳问道,“不知皇上要如何处置那几个被抓到的刺客?” “先问清是受何人指使,若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么刑台鞭笞,午门受鱼鳞剐。”旭云荒几乎是咬着牙说道。 只听王杳再道:“皇上,可曾猜想刺客幕后是何人?” 旭云荒眯眼道:“既然还想暗害朕的爱妃,应当不是前朝旧部。” 王杳点点头,“那个戴白色面具的男伎可能是关键,臣与他交手时,感觉他的内修恐在百年之上。” 旭云荒点点头,这一点,他完全可以确定,他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他的臣子们护驾,那男伎可以在一盏茶的时间行刺成功。 不过这也给他一个教训和警惕,“先将皇城乐伎全部解散,赶出城去。” 王杳擦了把冷汗,望向榻上的美人道:“皇上,我先为贵妃娘娘破阵。” “有劳国师。”旭云荒让出道来,让王杳布阵破阵。 子夜,秦霓裳醒来,犹如一场梦。 对,她做了很长一个梦,梦中出现了三个她以往人生里不曾见过的人,还有数个陌生的场景。 入梦时,最先见到的是一个紫黑衣袍的少年,那少年身处桃花林之中,声音还有些稚嫩,搂着也同样还很稚嫩的她轻轻唤她“妹妹,好妹妹”。 场景一转,是燃着无数灯火的营帐内,一个黑衣银发男子,那男子五官虽只是中上谈不上惊艳,却有一双紫眸,他气度清贵绝然,带着几分邪肆与风流,那银发男子朝着她轻轻招手。 不知怎么,她的心狂跳了一下,她本人间绝色,便也不甚在乎男子的容貌,却觉得眼前这人刚刚好,不算绝美,不算平凡,这一身雅痞的气度,难以掩盖贵族的贵气,却又带着七分邪肆,三分妖冶。 她的心狂跳着,难拒诱惑地朝着男子走去,一步一步,像是跳跃在命运上的音符。 那银发男子轻轻一笑,伸手将她拦腰楼起。 他低下头,将唇贴上她的唇。 火热的吻,落了下来。 他的手挑开她的衣裳,探入胸前的衣裳内,手指微动揉了揉,她听到他的赞赏,“小妖精,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美……妖精,你就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妖精……唔。” 他低呼着,又将手移至她的脖颈,在她的颈上婆娑……他的吻没有停,一直继续与她的唇舌纠缠,她从未经历过,如此激烈的吻,她觉得她要沉溺其中,无法自拔了…… 她舒服难耐,嘤咛出声。 他们越吻越激动,越吻越情动。 她的手攀上他的脖颈,她还想要的更多…… 哪怕是一夜露水,她也愿意和这个银发男人一起,因为她看到他,便觉得心动难抑。 男人的手指划过她的脖颈,顺延而下,并在耳边喃呢着一个陌生的名字,当她想听清他喊的是谁的名字时…… 那香艳旖旎的画面被一道寒芒的光划破了—— 是剑光。 这时梦中出现一个墨发飞扬的少年……不,应该是女子,她就是意识里突然觉得这么绝美的人应该是个女子。 那女子仗剑而来,一眸幽恨。 “害我亲姐!不杀你难平我之怒——” 女子的剑指向她,步步紧逼,她只能躲,一直躲。 这时候,梦里前面出现的两人都飞身而至挡在她面前。 她看到那墨发飞扬,绝美的女子与那个紫黑衣袍的男子,还有那个银发男子打成一团。 而这时,那剑光闪过,她隐约看到了那墨发女子的脸,那女子左眼角有一粒鲜红的泪痣—— 清媚似魔,幽冷似冰。 而正当这时,她醒了。 这一醒来,香汗淋漓,凤目华光四射,她看到了榻前紧握着她的手的男子。 ——那个一统华胥的男子。 不知怎么,秦霓裳的脑海里闪过那个银发男子的音容相貌,明明旭云荒无论容貌、还是才智各方面在梦中那个银发男子之上,可是……她就是喜欢那梦中人多几分…… 蓦地,她竟然仓惶挣脱开旭云荒捏握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