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暖仰着小脸儿看夫子,时而又低下头,翻了一下《女论语》,薄薄的册子不算厚。她小声问:“只我一个学么?”
秦暖同二皇兄是一胎双生,虽男女有别,但向来一处起卧,感情深厚,不比寻常。从来二皇兄有的,她都有,父皇母后皇兄外公姑母等人,对他们一般无二。有时她觉得因为她年纪小的缘故,他们待她比对二皇兄还娇宠一些。虽说夫子先时偏向二皇兄,可经她提醒以后,现下也一样了。
是夫子突然偏向他了么?
轻咳一声,顾先生道:“既是《女论语》,自然只有公主一人学,殿下不用学。”
“二皇兄不学吗?”秦暖歪了歪脑袋。
秦旭亦道:“我和暖暖一样。”他和暖暖早就说过了,同进同出,同享福同吃苦。
顾先生肃了面容:“二殿下别闹,这不是你该学的。”
“他不学,我也不学。”秦暖声音不大,一双眼睛滴溜溜直转。
“暖暖如果学的话,那我也学。”秦旭赶忙说道。
顾先生颇有些哭笑不得,他出声解释:“二殿下是男子,公主是女子。男女有别,所学的也不一样。难道将来公主学女红针黹,二殿下也要跟着学吗?”
瞧了一眼妹妹,秦旭很郑重地点一点头:“当然。”
虽然不大清楚女红针黹具体包括什么,但是这个时候,他必须得支持暖暖。
秦暖脸上露出些得意来:“女红针黹,他不学的话,我也不学。”她笑笑:“我不学《女论语》,我也要学《孟子》。”她转了转眼珠子:“《孟子》也是圣人之言,为什么我学不得?”
“不是学不得……”顾先生的神色有些难看了。只是比起《孟子》,这位年岁不大的公主明显更需要学一学女四书。
小公主是女儿身,然而小小年纪,就喜欢与兄长攀比。兄长有的,她也想有,浑无女性温柔娴静之美。小时候已然如此,待长大那还了得?将来二皇子做了王爷,难不成她也想封个王当当?
这可万万使不得。
顾先生忧心忡忡,仿佛已然看到若干年后,皇女乱政的画面。
他心中一凛,深感责任重大:“两位殿下不要胡闹。”定一定神,他续道:“物有阴阳,人有男女。女为阴,男为阳。男女有别,所识所学也有不同。对公主而言,《孟子》固然重要,但是《女论语》更重要一些。”
秦暖如今已认得一些字了,她翻一翻《女论语》,低声念道:“女论语第一 :立身。凡为女子,先学立身,立身之法,惟务清贞。清则身洁,贞则身荣。行莫回头,语莫掀唇。坐莫动膝,立莫摇裙。喜莫大笑,怒莫高声。内外各处,男女异群。莫窥外壁,莫出外庭。男非眷属,莫与通名。女非善淑,莫与相亲……”
还未念完,她便将书一摊,口中说道:“我不学这个,不通,不通,不通之极。”
顾先生神色一变:“如何不通?这《女论语》是贤女所著,是女子行为举动之典范,哪里不通?”
他心说,这小公主果然是有些娇纵古怪的,而且离贤女好妇还差得太远。
秦暖小手一指:“这里就不通啊。‘行莫回头,语莫掀唇。’夫子教一教我,不掀唇怎么说话?行莫回头,如果我走在路上,夫子忽然有事唤我,我也不能回头么?可我如果不回头,那岂不就是不敬师长了?”
她说的很慢,可她每说一句,秦旭便点一点头,加上一句:“说的是,很有道理。”
兄妹俩一唱一和,合作异常默契。可是顾先生却听得十分不虞。这《女论语》本就是来规范女子言行的,可偏生这个小公主歪理忒多,强词夺理,而且二殿下也跟着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