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如在这儿用个晚膳吧?反正回去也没有更好的了。”她一指远处一家摆满笼屉的摊子,“那家馒头,是这儿方圆百里最好的,还有掺肉馅的,皇上尝尝?”
她正说着,那边正好有人在买,磨盘大的笼屉一开,热气全跑了出来,一阵喷香飘满整个市集,引得所有人都流着口水探头去看。
林江琬见皇帝没反对,赶紧起身,从身上摸出一个牛皮小包,从里面掏出一把银花锁,去换了一碟肉馒头回来。
馒头上桌,又有茶水。
皇帝第一次感觉到了从前在龙椅上都没受过的羡慕目光。
他从没体会过这样的苦中取乐,也笑了一声,伸手拿过一个馒头,撕下一小块送进嘴里,慢慢咀嚼起来。
待一口咽下,又喝了一小口茶水,这才轻轻点头:“不错。”
林江琬也笑了。
吃食能入口便好,此处人人都是一条命,早没了贫富尊卑之分,大家连自己都顾不上,也很少去盯着别人谋害别人,真要谋害也都是明刀明枪的,所以只要不大声喊出皇帝的身份,像她这种一路小声叫着,没人听见,倒不用太防备。
皇帝也早察觉了这一点,故而吃的放心。
只是一个馒头下肚一半,便放下了。
“朕不可久留,来之前却不知晓承霆与国公都不在,又不敢再向北去,故而此行怕是遇不上他们了,”他终于端正神色,“郡王妃一向是个有主意的,所以有些事,也只能先问问你。”
林江琬哪里敢当这种夸奖,连忙坐正身子:“皇上请问,臣妇知无不言。”
“朕原本欲夺国公爷手中兵权,这事你怎么看?”
皇帝没说别的,却说起从前的打算。
林江琬有些尴尬,实话实说:“原先在京中便听郡王说过,那时候听着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来到此处方才明白……”
陆国公的兵权恐怕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夺的。
先不说他那只陆家军看上去是何等的乱七八糟不成体统,单说在北疆打了这么多年,早就杀红眼了,与河对岸北乞罕几代人新仇旧恨的一天不了结,天皇老子也别想领他们走。
再说了,就算领走陆家军,北疆的百姓呢?
脚下的家园就是战场,走了陆家军,他们也会继续打下去的。
她摇头,下结论:“旁人领不走陆家军,他们有血有肉,已不是靠一片虎符就能左右的了。”
说罢,又怕这样说惹皇帝不快,连忙补充一句:“皇上与郡王从前都是怕他们造反,才有此一虑,可您看他们这样,如何能反?”
皇帝似乎早知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一点没生气,深深吸了口气又吐出来。
“不是亲来此处亲眼所见,朕绝对不敢相信,在宫墙之外,京城之外,竟会有这样的天壤之别的一副世道……郡王妃说的正是朕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