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方才表现的自信张扬不同,刘拂面对这样的夸赞,反倒谦逊不少:“若无先生等在前引路,亦无我等小辈动作的余地。”
都说前人栽花后人乘凉,在真真切切的栽树人面前,刘拂断不敢放肆不恭。
薛老先生摇头叹道:“却是不同的。”
刘拂闻言,握着杯子的指尖颤了颤,缓缓收紧。
她想着借故远去西北的蒋存,想着几乎与家中反目日后更是背上六亲不认名号的周行,不由轻叹口气。
眼前的局势,确实与薛老先生当年不同。
当年太子骤然病逝,皇后大悲而去,好不容易撑住了丧子之痛的圣上骤然失了感情甚笃的结发妻子,在天灾乃降罚的谣言下大病一场。
而在那时,同样有心存不轨的皇室宗亲,意图不轨。
若非太子妃有孕,或许大延已改朝换代。只是当年不论兵权还是民心,全在圣上手中,那些宗室便是心存歹心,也翻不出天去。
只是如今……太孙孱弱,圣上老迈,当年没来及出手阴差阳错保全自身者,心中的欲.望难免再起。
与战火再起的民不聊生相比,执掌天下的至高无上太过魅惑人心。
“薛老的话说的明白,云浮也不敢再遮遮掩掩。”刘拂收起盘起的腿脚,端正跪坐着,“我虽小小女子,心中却有万物苍生,所求从不是一己安康。”
从薛老先生将她独自唤来,并叫破她身份起,刘拂就知道,她所思所想都不能再瞒,对方与还未长成的周行、方奇然不同,是切切实实在官场沉浮了数十年,心如明镜有大慈悲大智慧的人,与其因一时隐瞒而多生事端,不如坦白。
隐去安王名讳,絮絮将意图迷惑的百姓与江南科举舞弊案两件事中的细节说出后,刘拂轻呼一口气,只觉一直压在心底的石头轻了许多。
安王谋逆一事,从不曾在史料上有过只字片语,刘拂虽知此事最终会圆满解决,却怕因她这个变数,而将事态变得复杂,生出什么枝节。
之前借着谢知府、徐同知甚至方、蒋、周三人之口,暗暗将谋逆一事指向安王,可是其中所隔不止一人,让她难免忧虑。
直到今日……刘拂唇角溢出一丝笑意,只觉得杯中茶水比之方才,更甘醇了许多。
不必拐弯抹角,可以直言不讳的感觉,真好。
“你这丫头。”从未想过刘拂会如此直接,薛老微愣后哑然失笑,“你放心,这些话,老夫会一字不漏的上禀圣上。”
“多谢薛老。”刘拂双手扶膝,垂首行了个古礼。
所谓一字不漏,自是将她不愿攀龙附凤,从不曾想借“龙女”之名图谋名利之心全部上禀。
如此一来,她与皇太孙相处时,也能更自在一些。
“云浮,你这一谢,怕是有些早。”薛老先生捻须,含笑道,“书院有几位先生因外放为官而辞了馆,其中若有你擅长的科目,再谢老夫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