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不留忽的想起诸允爅近乎失心疯的在她面前红着一双眼,无声地恸哭着告诉她,他身上被热血浸透时,是怎般的彻骨寒凉。
杨不留不敢想……也根本不忍心让诸允爅在得知仇敌杀到京城时,还能泰然自若波澜不惊。
然而如今偏又不是报仇雪恨的时机,冲动行事无异于陷京城于不义——秦守之的五军营尚不难应对,然而沈成廷的北营军队会如何,一往南境的宪王究竟会否破釜沉舟……
杨不留重重地叩了叩胸口,压抑地叹了口气,牵扯得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
正此时,岳无衣站在别苑门口,顶着一双黑眼圈儿探了个脑袋叩了叩门,抬眼正瞧见杨不留倚在窗边唉声叹气,打了个响指知会了一声便径直走了进来。他凝眸打量着杨不留惨白的脸色关切道,“石真说你在府上等着……你该不会等了一宿没睡吧?祖宗,你这前几天的伤好利索了么?伤筋动骨怎么也得养几天啊……”
岳小将军挥了挥手示意杨不留后错几步,纵身一跃跳进屋里,动静不小,惊得还在会周公的念儿“咕咚”一声翻到地上又爬起来,迷迷糊糊地盯着岳无衣嫌弃了几句,披件儿衣裳起身备茶去了。
少年郎随手捏了颗果脯弹了小丫头后脑勺儿一下,趁她还没清醒发作,赶忙煞有介事地沉声道,“说正事呢,别闹。”
“……”杨不留握拳掩唇咳了一声,“五军营中可有何事?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五军营今日皇城周围巡防有调动,我去摸了一遭,正巧撞见玄衣卫江统领,闹了点儿误会……”岳无衣指着嘴角的一小处伤,嘶声道,“瞧瞧他给我打的。都快天亮才把我查五军营巡防安排的事儿说清楚。”少年郎自顾自地念叨了半天,忽然道,“对了,你找我什么事儿?”
“乔唯。”杨不留绕到书架旁,从曲柳木箱里翻了个小药瓶出来,丢给岳无衣,又虚点着唇角让他照着铜镜擦药,慢声道,“野狼卫的暗线有了动作。乔唯……怕不是要亲自露面,逼殿下行事,请君入瓮。”
岳无衣狠狠地一震,直不愣登道,“他要做甚么?”
“做甚么不重要,但凡他露面,殿下十之八九会沉不住气。”杨不留本就寡淡的神色沉了下去,“乔唯我无从查问,陆阳那儿能翻到的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找你来也是想问一问他的事,总要知己知彼。”谋事在人,杨不留已经揣着肃王这么个天大的变数,总要在别处多加考量,“……除此之外,若乔唯之事无从遮掩,你可知谁能稳得住他?”
岳无衣看着她眨了眨眼睛,忽的笑开了。
“还能有谁?”
少年郎一扬下颏。
“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