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郎眼眸霎时凌厉,鼻唇之间似乎嗅到了铁马冰河的腥锈味,他汗毛竖起了一瞬,稍有错乱的喊差了称呼,顿了一下才改回来,“大帅……殿下,此事事关重大,可要通知金吾卫?”
肃王尚在琢磨闻戡都这奇葩打算把事儿做得多绝,反应慢了一瞬,还未等他开口出声,杨不留却以为他犹豫不决,抢先回道,“不可!”
诸允爅听见杨不留低沉急切的声音愣了片刻,而后松了半口气,在她手腕处轻轻安抚似的捏了捏,转头看向同样被吓了一跳的岳无衣,认可地点了点头,“不留说的没错,此事先不要声张。金吾卫此番带着圣意而来,一旦发现任何一方有所逾矩,绝不是一两句交情就能推脱得过去的。这么多年奴儿司不敢造次,足以证明闻戡都是有用的,如今他刚传出要离营的动静,奴儿司便集结兵力,难说是否是细作撺掇,动他也不可急于这一时。铁矿出事的消息现在衙门应当得知,依着付杭的脾气,他应当过会儿会派人找我商议是否同行,以此确认金吾卫前往矿山救助安抚的人数。总归,此行我们往北,闻戡都往南,碰不碰得上,就看他到底要疯到什么地步了……”
岳无衣觉得他家主子这重点抓得有点儿不对,“……铁矿之事殿下要去?”
诸允爅脸色如常,方才的沉厉散得一干二净,“自然要去。名义上彻查贪腐的事儿还没完,陈李二人涉嫌与官府勾结私贩矿产,平时我甩手不管可以,出了事,我必须露面。”
岳无衣仔细想想,点头道,“那我跟您一起去,谁知道闻戡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若是想要杀人灭口……”
诸允爅看着少年郎一脑门子官司有点儿想笑,他略微垂眸看向杨不留,她便熟稔地替他接了话,“不会的。”杨不留摇头,“岳小将军不必担心。”
岳无衣逆着杨不留的视线向上看,瞥见自家主子满不在乎的笑,忍不住有些急躁,“为何?”
杨不留听出岳无衣语气有些燥,但没计较,轻声道,“不管闻副都统因何纠集兵力,肃王殿下都是一张极好的底牌,无论是要挟京中还是挟持保命——所以他不会轻易动谋害殿下性命的念头。即便是要杀鸡儆猴,危险的也应该是我二哥,或是金吾卫的副统领。殿下此去,可能会有变故,届时还需要岳小将军策应相助……”
岳无衣皱紧眉头瞥向肃王殿下——他家主子看向杨不留时那副认可赞同中混杂着又勾引又深情的神色,总让他有种诡异的嫌弃感。
他叹了口气。
少年郎生来困顿,肃王带着他从尘土飞到云霄,一再同他说过,战场之下,他们只有兄弟之别——可他是为护佑主子才得以活下来的命数这辈子都不会变,让他眼睁睁目送着肃王往火坑钻,岳无衣转不过这个劲,“您说点儿什么啊?别光点头!”
“啧,每次就你事儿最多。”诸允爅漫不经心地拿折扇敲他的头,“此番出行,我若是前往,付杭一定会跟着,你不必担心安危的问题。你留在这儿,跟尉迟集结驻城的兵力以防万一,记住,绝不能让金吾卫的人提早发觉。一旦有何异常,我会差人捎信。”
岳无衣愣了良久,半晌方才恍然应声,“是!”
北明非四境之地每县兵丁百人,每府兵丁二百,临四境之地增百人。广宁府内尚有将军府家将府兵五十余人,再加上随时听候调遣的金吾卫,可随意动用的人马应当至少二百有余。
肃王手里的兵符是双刃剑,他不能动用边境的兵力,唯一的支援全在岳无衣和尉迟这儿,让他留下来事关重大,广宁府务必有一个不会让肃王分神忧心的主心骨。否则,一旦闻戡都当真丧心病狂,诸允爅需要有人解围。
诸允爅拍了下岳无衣的肩膀,转头沉声道,“传令兵。”
传令兵抱拳,“殿下。”
天边骤然轰隆一响,诸允爅慢条斯理地烧掉与北境来往的书信,“告诉鄢将军,如若闻戡都离开营地,把斥候撒出去,该是如何应对便是如何,不必通报。只有一点,奴儿司要是敢冒头,就地砍了。”
雨夜泥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