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允爅侧耳伏在内间的门上,撕碎了方才佯装读书,立在烛火前投影的纸片人,听见自堂屋慢悠悠飘到他耳边的三响叩门。
顶着担心惊扰殿下的名义,猫挠似的,有气无力。等敲了几轮屋里没人应,八成还要再戴上一顶担心肃王殿下出事,不得已闯进门的高帽子。
李云间那一双眼里盛满了诡计多疑,不唱一出好戏,他不会信——灵堂之中亲眼所见封棺之人众多,李云间暂时还未起疑,可若是他察觉诸允爅和杨不留有动手脚的时机,保不齐他会不会脑子发热撬开棺材板一探究竟。
他若无鬼最好,有鬼定会狡辩,打草惊蛇,麻烦得很。
诸允爅冷哼了一声,转头比划着让在莲池里泡成落汤鸡,又到灵堂假扮落水女鬼的杨不留先裹紧提前要来的两套里衣下到温泉里。他自己轻手轻脚地甩开浴袍,只着松散的里衣,也跟着下了水。
杨不留十分坦然地由着被温热的泉水打湿的薄衣贴在腰线上,趴在岸边伸手捞来摆得远了些的外衣。
诸允爅眼神一晃,猝不及防地在温泉池底滑了一下,险些直接四仰八叉地摔进水里。
他惶乱地撇开视线,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再一转头时杨不留已经老老实实地裹着好几层衣裳藏在水里,顶着一张湿漉漉的脸,莫名其妙地瞧着他毛猴似的左挠一下右抓一把,抿着嘴唇犹豫了一瞬,“殿下怎么了?你是哪儿痒痒吗?”
诸允爅被她这句话憋得一口气差点儿上不来,无赖的自尊心作祟,他眼睛一转,头发一抹,地痞流氓似的,故作不怀好意地搓了搓掌心,“你说……这儿就你跟我两个人,孤男寡女,大半夜的泡在一个温泉池里,你就不怕……”
杨不留淡定地摇了摇头,两个字儿给他噎回去,“不怕。”
诸允爅总觉得这姑娘似乎对他这么个健全的男人有什么不健全的误解——若这种想法只对他一人,那是幸甚,可若是对所有不怀好意的男人她都这般坦率不设防,怕是要吃亏。
肃王殿下霎时油然而生出一种给这姑娘培养培养危机意识的使命感。他踏着温泉水欺身撑到杨不留身前,未等开口,只觉得小腹一凉,他蓦地头皮一麻,半跪在她跟前,不敢造次了。
一把断骨削肉的剖尸刀正寒涔涔地抵在他腰腹的位置——哪怕隔着水中的薄衣,寒凉的触感也分外明显。
杨不留非常愉快地笑起来,“殿下这会儿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不敢有。
诸允爅吞咽了一下,开始怀疑杨不留是不是在他提出假意私会,借以撇清李云间猜忌时,就动了拿刀剐了他的心思。
堂屋外又隐隐传来三声叩门声响,这次还合着低声的呼喊。
秋夜凉,又刚下了骤雨,温热的泉水引到房间时已经散了大半的热气。杨不留从莲花池的凉水里捞出来就晾在凉风凉雨里,这会儿即便泡进温水,身子也抖得像筛糠,几乎从骨子里往外冒凉气。她竖起耳朵听了听门外的动静,“真的不用去开门吗?”
“温泉池在整间屋子的最里侧,跟堂屋的大门隔了两道墙,如果这会儿正忙着……私会,他这个力度的敲门声,在这儿根本听不见。”诸允爅微微蹙眉,看着杨不留泡了半天热水还是惨白的嘴唇,忍不住抬手,拨开黏在她脸侧湿凉的鬓发,“那莲花池我就不该让你跳下去……浑身湿着跑来跑去,还从水里捞出来去装女鬼……别再夜里闹了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