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可疲惫么”
“确”季布的眼神骤然一紧,“恪君此话何意应奉之事盖莫能违,便是窘迫困苦,我心中也无有悔意”
李恪摇了摇头,自顾添了碗茶,小口抿着“那你可曾想过,为你救助的孤儿寡母,可疲惫么”
季布霍一声站了起来“其人家中栋梁断折,以独妇之力如何持家,又该如何应付这漫天漫地的苦徭租赋”
“独妇养儿不需徭役。”李恪慢条斯理地吹开蒸汽,深深吸了一口沁人的桂香,“租赋虽说苦些,但独妇也并非不可为。大秦租田十亩,每亩石五,故一岁田租十五石。我自幼生于北境,不知中原熟田亩产,不过想来,亩产一石总是有的,意即是说,种十五亩可交田租,余者大概还需两三亩抵赋,再剩下便是自家粮食了。”
李恪看了季布一眼,继续冷声剖析“独妇栽五十亩粮,五十亩麻。苎麻不必常年伺弄,二十亩精耕粟禾可为租赋,三十亩菽一岁两熟,足以糊口。布君,你那庄园有两百余户,每户可能分得三十亩吗”
季布怒极而笑“恪君出身名门,自幼锦衣华服,倒是把百姓农务算得仔细不觉可笑吗”
“可笑吗”李恪怔怔看着他,“我出身名门不假,可却是赵武安君牧之嫡传,家族皆没,是我媪独力将我拉扯大的。十三岁前,我未穿过一件深衣,未食过一餐粟饭。我下过地,干过农活,倒是布君,这一世可做过农活”
“这”
“不曾吧”李恪嗤笑一声,敲了敲勺,“布君少时大概忙着学武,学武有成便忙着任侠,又哪来空闲务农呢”
季布的脸上羞怒交加,想走,却又不愿走。
“恪君,你等我两日,便是为了辱我吗”
“我不给欲辱之人煮茶。”李恪随手将木勺一抛,长身而起,“我只是看到柴武,便知晓了布君少年时的模样。”
“柴柴武”
“任侠,好斗,不知民生,穷而不勤。”李恪慢悠悠绕着季布踱步,“如这样的少侠,你的庄园有五百余,我甚至能看到这座庄园日后之景。”
“何景”
“亲子血流在外,寡妇饿毙村中,密林之中鬼槐片片,游子归乡,不知家园何往”
“莫说了”
李恪冷笑一声“这便听不下去了信诺之季布养出信诺之少侠。这帮少侠总会有几人扬名,于是世人便传,昭昭楚侠,安护黎庶,季布一诺,千金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