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行于道上,平稳,安逸,不疾不徐。
历经二十余日的跋涉,翻山越岭,备道疾驰。李恪的老马尚算健旺,但车架却早已松动,再像之前那样勉强下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该散架了。
索性如今已在善无县境内,再有两百余里便是终点,哪怕行慢些,至多也就一天路程。
李恪和辛凌正在车里弈棋。
因为辛凌认为以贵戚之身远行,该有的排场绝不可少,所以由养在平城置备了许多不实之物,包括弈棋、绢锦、笔墨、泥炉,甚至男女衣饰,软席薄衾,有用的没用的,一件不少。
他们毕竟是隐瞒身份北上洗冤,这些东西用不用得上是一回事,若是在遇上盘查时引起怀疑,李恪的身份很可能就会暴露。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就是这个道理。
李恪对此深以为然。
他不差钱,辛凌更不差钱,两个不差钱的主甚至想淘换一辆镶金带玉,铜角银装的华贵马车,只可惜平城没有,这才怏怏作罢。
台上弈棋正至酣处,辛凌纵棋直突大龙,李恪布兵层层紧守,白子一长,轻轻巧巧便占了实地,也让阵势变得厚重。
辛凌棋风如武,讲求贴身乱战,以巧搏险,见李恪全无破绽,皱眉一靠,便在侧翼开出新的战场。
李恪抬臂举棋:“辛阿姊,弈棋之道磨的是心性,如你这般弃子乱局,除了让你我在收官之时多些麻烦,可没有别的用处。”
辛凌不为所动道:“中盘便可抵定胜负,何虑收官?”
李恪哑然失笑道:“你攻,我守,乱局不起,大龙不伤,想要中盘抵定,可有些难呐。”
说着,他落子一贴,登时便让辛凌的企图落到空处。
辛凌不依不饶,一气长出,弃子化作奇兵。
李恪安安稳稳扎住阵脚,专顾实地,只守不攻。
你来我往,聚焦右上,双方落子飞快,鲜有长考,不一会,右小目附近就已经棋满为患,局势渐成焦灼。
由养突然敲响了车厢。
李恪停手轻问:“何事?”
“先生,假钜子,道上……”他顿了顿,一时间似乎想不出合适的措辞,“总之你等看过便知了。”
车马止行,李恪眼前一亮,落子提掉辛凌的一处阵眼,霎时间云开月明,局势大白。
“黑白分明,僵持不下,辛阿姊,该收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