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之后,里典服急趋进门,脚步未稳便急声问道:“妨君,你是从何处捡到的尸首!”
田典妨车上拉的是一具尸首,而且不是别人,正是失踪已久的劳戾的尸首。
他这会儿平躺在院子正中,身上盖着草席,因为天气湿暖,已经开始肿胀腐烂。作为里中对各类外伤最熟悉的人物,监门厉当仁不让地担负起尸检的重任。
田典妨看了李恪一眼,抱拳回答:“秉上典,我在回里途中偶感内急,便一人去了道旁,恰巧发现了劳戾尸首。他身上刀剑、噬咬,伤势复杂,但看上去死不多时,因其乃恪的隶臣,我左思右想,还是带回里中,请上典过目。”
“此时可还有他人知晓?”
“除却你我四人和方才通报的隶臣,暂无第六人知。”
“旦和那随行的女子也不知?”
田典妨摇了摇头:“我自觉事关重大,一路心避忌他们,便是弃掉板车置物,换上劳戾之事都未曾与他们说起。”
“很好!”里典服喝一声彩,扭头看向监门厉,“厉君,如何?”
“此人身上四处剑伤,一处斧伤,还有两处中箭皆不在要害,另有多处擦痕、磕碰也不致命。若我不曾料错,他当是逃亡多日,力竭而亡,至于噬咬……当时死后遭了兽吻之故。”
“何时死的!”
“不足四日。”监门厉斩钉截铁说道。
里典服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突然问李恪:“恪君,你所思为何?”
“我之所思……”
里典服盯着李恪的脸,眼睛一眨不眨:“莫有顾虑,此时正是仰仗你聪明才智之时!”
“非是有所顾虑。”李恪摇着头,斟字酌句,“劳力与莽失踪月余,音信尽失,我等只知他们是入了恒山。监门说他身上有擦伤、磕碰,想来是钻山越岭之时留下的。所以我大胆猜测,莽中箭入山,怕是先一步死于山中,接着劳戾一人独逃,从山里逃到山外,直至力竭。”
监门厉和田典妨齐齐点头:“确有可能。”
“只是我想不明白……”
“何事不明?”
“妨叔不知上月里中之事,端月上旬,里中田亩遭了暴民袭击,莽与劳戾为了引开贼人,这才逃进山里。只是追他们的是暴民,又不是死士杀手,为何会穷追上二十余日?”
里典服猛地攥紧了拳头:“你如何能确定他们追了二十余日?”
“这不是明摆着嘛,劳戾满身是伤,却无虐待痕迹,双方显然有过几次短驳,皆被劳戾逃了。若是暴民放弃追赶,何来短驳?若是劳戾摆脱了追兵,又为何不回里中治伤,要一直跑到力竭而亡?”
“你说……是为何?”里典服的声音有些奇怪,似颤不颤,微微发抖。
李恪不明就里地看了他一眼,坦诚说道:“我想,或是在短驳的时候,劳戾杀了他们一或两人,以至于双方生了不死不休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