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但洛琳馆长既然与冷教授相谈甚欢,想必对你也会垂青——陈先生,你笑什么?我说错什么了吗?”她皱了皱眉,小心地系紧了领口上的丝绸飘带。
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急忙澄清:“不,你没说错,我会尽快联络她。”
希薇并不明白冷汉南与洛琳间的交往起源,但我听冷馨不止一次地提起过,是年近六十的教授一厢情愿地紧追对方,几度受挫但愈挫愈奋。冷馨很肯定地下过结论——“那是一段毫无结果的罗曼蒂克故事,即便父亲再年轻二十岁、再富有两百倍、再俊美两千倍,也不可能获得洛琳的芳心。”
冷馨的第六感也是相当准确的,就像当年她在港岛的茫茫人海中一眼就看中我一样,不着一字,尽得真髓。
老年人突然迸发出来的爱情与失火的老房子相似,不烧到满地狼藉是绝不可能停止的,所以,我和冷馨一直对乃父的痴情抱着深深的同情。时至今日,我仍然相信,如果冷教授没在沙漠里遭劫的话,绝对还在扮演着“痴情种子”的角色。
我的确应该去拜访洛琳,看看这位飞鸟级的占卜师能否给我指点迷津。
希薇偷偷地打了个哈欠:“那好,我很愿意替你引荐。”
我的心陡然一沉,因为刹那之间,她眉心的红点倏的膨胀了一倍有余,将左右双眉直接连在了一起,显然“朝阳一点红”的毒性正在勃然发作。
“陈先生,我忽然觉得很困,真是不好意思,得借你的房间休息一下,请你先出去可以吗?”她连续打了四五个哈欠,两颊潮红,眼皮也沉重地耷拉下来。
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焦灼情绪,轻轻点头:“好,你尽管休息,我会在门外守着,不让任何人打扰你。”昏睡失神、倦怠无力是中毒加深的标准表现,幸好希薇不是久在江湖的“明白人”,倒也少了洞悉一切后的无谓惊恐。
她缩了缩身子,眼睛无力地闭起来,又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陈先生,谁能……医治我,是刚刚在停车场打过照面的两个人吗?”
我替她拉好杯子,轻声回答:“对,他们其中一个是技艺相当高超的神偷,对解毒很有一套。你先睡一会儿,等他回来,我会叫醒你。”
希薇翻了个身,来不及回应我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退出卧室,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柠檬水,胸膛里的焦躁心火随即被强行扑灭。“制怒、冷静、心如止水”是解决大难题的要素,一旦情绪失控的话,即使是毫末小事也会将人搞得焦头烂额。
“一定要救她,一定要救——”此刻回旋在我脑子里的,只有这一句话。潜移默化之中,希薇的影子已然深入我心,拂之不去。
沿着色泽艳丽的阿拉伯地毯四边踱了几圈,我伸手去裤袋里取电话,无意中将冷馨留下的那张纸又带了出来,无声地跌落在地毯上。
“诅咒、诅咒?冷馨预感到了什么?她到埃及来探求的又是什么?她的失踪与塔顶的那个幽深怪洞会不会有某种关联?”我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心里猛然一动,目光立刻落在卧室门上:“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刚才站在希薇床前时,床头柜侧面放着一个毫不起眼的白色垃圾筒,盖子半敞着,里面丢着一团揉皱了的纸巾。第一、昨天我离开房间时,没有发觉垃圾筒的存在;第二、即便是有垃圾筒,每日清晨,值班的楼层服务生也会挨个房间清理垃圾,绝不会留用过的纸巾在里面。
我坐回沙发上,一直紧盯着卧室房门,不断地反思着这个意外发现,电话在掌心里颠来倒去,却始终没有开始拨号。
危机是无处不在的,君子无罪、怀璧其罪。相信在我追查失踪事件、黄金之海的同时,一定有人做着相同的工作,并且潜意识里将我视为不能并存的敌人。
“谁进来过?卧室里被人动过手脚?”我禁不住摇头苦笑,因为逆袭、窃听、伏击这一系列手段,都是从前自己最擅长的,现在有人反过来在我面前班门弄斧,实在是可笑。那么,对方是那一派的人马?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