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埃及政府在非洲大陆的政治、军事地位日益提高,他们对于文物管理、考古发掘方面的规章制度也有了相当详细的分类,但归根结底可以一言以蔽之:埃及文物永远属于国家所有,任何人不准带离埃及本土,否则将以偷盗文物罪惩治。
假如教授得到某些东西,譬如说黄金、钻石、法老遗物等等,就一定会向政府申报,但警方得到的资料证明,之前他们没有递交任何报告。
我拍了拍有些发胀的额头,重新拾起明月的名片,上面錾刻的是“夕阳照着国王的羊圈,也照着羔羊们的血”这句话。她说过的很多话都带着咬文嚼字的痕迹,很可能是来自某些经书,包括这一句。
顾家发射暗器的手法以高速、迅猛为主,这张钢制名片在某些情况下,很可能会演变为一种一击必杀的武器,再加上她袖子里的毒虫或者其它什么古怪东西,明月可谓是一个浑身布满杀机的危险人物。
我想起了二十世纪初的一位埃及占领者说过的名言:要想不被人杀,就要先学会杀人。要想活着离开沙漠,就要把自己武装得比毒蝎更危险。像明月这样的人,的确是贯彻了那位占领者的话。如果有机会见到她的师父,我会时刻记得提醒自己加倍小心,以免陷入危险。
最后望了狮身人面像几眼,我缓缓地掉转车头,向开罗城返回。
明月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虽然她表面看起来极其娇小柔美,但却是一株带着毒刺的玫瑰。如果是米兹遭遇到血蜘蛛袭击的话,只怕此刻躺在我身边的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直到望见开罗城内鳞次栉比的清真寺塔尖,米兹才艰难地爬起来,挣扎着先去腰间摸枪。
我敲了敲驾驶台:“枪在这里,一个零件都不少,别担心。”
丢失佩枪虽然不是重罪,但却会给警局的同事们嘲笑,所以他立刻手忙脚乱地装好那柄枪,然后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谢天谢地,再谢谢陈先生。”
他对着后视镜擦去额头上的红色十字,神情沮丧地长叹:“亡灵守护者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诅咒方式,希望这一次明月没有暗中对我下什么手脚。唉,现在警局方面也很矛盾,没权力管她那类人但又不得不管,毕竟我们是警察——”
我拍拍他的肩:“别多想了,她似乎并没有恶意。”
他并没有因为我的宽慰而释怀,直到我从皮夹里抽出两张大额钞票塞在他掌心里,脸上才露出了笑容。那些钱,足够买到我承诺给他的香烟了。
“陈先生,局长大人吩咐过,只要是你交待的事,警局内部的每一个人都会全力协助,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给我,我一定马上办理。”
有钱能使鬼推磨,中国人在两千年前就发现了这个道理,并且将其熟练地运用到各行各业、随时随地中去。现在,米兹的表现又一次证明了这个问题。可惜,警局方面能够提供的有用资料太少了,我不得不笑着拒绝了他的殷勤。
车子停靠在市中心的月光大酒店旋转门前,我跳下车子的时候,几乎吸引了门外所有人的目光。米兹的车牌号属于开罗城里排位一百名之内的特殊号码,等同于一张特别通行证,在任何地方都享有特权,而我做为他的贵宾,自然会令酒店方面刮目相看。
在大庭广众之下,米兹重新变得神气起来,向我挥了挥熊掌一样的胖手,然后猛烈地轰了一脚油门,吉普车逼开几辆私家车,绝尘而去。
我不禁摇着头莞尔一笑,城市的官僚机构滋生并且供养了他这样脑满肠肥实际上却没有一点真本事的人,真是人类社会进步的最大障碍。
走入酒店大堂,有个侍应生匆匆迎上来:“陈先生,这里有一袋照片,是影印公司刚刚送来给一八零六号房间的冷汉南先生的。警方交待,一切与冷先生有关的东西,可以交给您,请签字接收。”
那是一个厚厚的塑胶袋子,我打开封口瞄了一眼,里面最少也有四五百张照片。我在侍应生递过来的收据上签字,敏锐地感觉到有人正躲在角落里注视着我,马上侧了侧身子,用眼角余光扫射过去。
那个低着头喝咖啡的男人是坐在一颗巨大的观景棕榈树旁边的,一根肥大的叶子恰好遮住他的半边脸,只留给我一个线条硬朗的下巴。他的手上,戴着一枚闪闪发亮的黄金戒指,与洁白的咖啡杯相映成辉。
大堂侧面的咖啡座里稀稀疏疏地坐着七八位客人,但我能够断定,刚才只有他长久地注视着我,那是一种久经训练的观察姿势,细致入微而且不动声色。
我提着塑胶袋进入电梯,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追随着我的背影,一直到电梯门缓缓合拢为止。
“对我感兴趣的会是什么人?难道又是与明月一伙的亡灵守护者?”到了此时,我才系统地回想起明月说的每一句话,“她需要跟我合作,换句话说,我能为她带来某种好处,但我什么都给不了她,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