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最终陆雪凝打破了沉默,面无表情,“我和师兄可救不回死人。”
“我知道啊,”笑意从沐安的目中一层层浮起,在烛光下瑰丽生动,“所以我这不是活了么?”
……
夜风极冷,窗户却大开,宇文欢捧着黄铜木炭的小手炉斜倚在床上,似乎正悠闲地欣赏飘飘荡荡的落雪。影叁一声不吭地跪在面前,影一站在一旁下意识地偷偷看一眼宇文欢阴冷的眼眸,大气亦不敢出,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般。
有陆雪凝在,影叁还不至于会死。
这便是宇文欢当时放任裴元离开的理由。
宇文欢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清淡的笑意。“你说完了?”宇文欢的语气平和。
“属下――”影叁一咬牙,忽然反手重重一掌击在自己胸口,身形一晃又竭力稳住,一缕鲜血从嘴角蜿蜒流下,“属下知罪,但请主子再给属下一次机会。”
影一敛眉低头,隐去面上显露的不忍。不论是不是同伴,影卫都不该有冷漠之外的情感。影一的心中了然。
“你知道该如何做。”宇文欢连目光都未动,淡淡道,“若是查不出来,你也不用回来了。”
“属下明白。”影叁脸色惨白,行了个礼慢慢退出屋门。影一见他步伐不稳,作势欲扶,脚下踏出半步又退回来,到底没敢伸手。
不是待她不好,而是还不够好,他们终究不是他。宇文欢长吸口气,多日的犹豫一扫而空,“传令下去,一切以她的安全为要,必要时暴露组织身份亦无妨。我不希望再听到任何她受伤的消息。”
影一领命去了,出门时仍见宇文欢仍静静望着窗外,不由心下怔然,主子这是真担心还是假担心呢?
按说既然下了这种命令,可为何还能这般沉着?不连夜赶去探望,倒在这客房里静静呆着。
他哪里知道宇文欢虽是当朝的皇子,如今的王爷,但其生母身份卑微又不得宠,母子俩在宫中处境极为艰难。养成宇文欢年少时软弱退让的性子,遇事常常惊慌失措。后来,他的母妃因一场‘夜刺’事件,被人指认窝藏杀手,而被皇帝打入冷宫。
而宇文欢则是更加不被皇帝喜爱。他便一日一日的坚忍起来,如此才能活到出宫建府之日。如今时隔虽久,宇文欢自身亦久经风浪性格大变,深知便是倾刻赶到也已于事无补,连夜奔波只会消耗精力,给敌人可乘之机,是以纵是心内忧急如焚,面上依然从容冷静。
……
“起来!”裴元端着一碗黑黝黝的药汁用力掐住沐安的胳膊,“喝下去!”
沐安从睡梦中痛醒,便对上裴元甚是不耐的眼睛,知道他在生气,小声抱怨道,“我现在身受重伤,很痛的。”
“你自找的!”裴元一把扯起沐安,递了那碗到她嘴边,“喝!”
裴元森森地盯着她,眼睛下有淡淡的黑影,想是一夜未眠。连眼角那颗的那颗泪痣似乎也透着阴寒,手腕一翻,几枚蓝汪的毒针夹在指间,“你当真不喝?”
“我喝,我喝还不行么。”沐安半闭上眼睛,就着裴元的手喝了一小口。秀气的眉顿时拧作一团。“不许吐出来!”裴元厉喝一声,一气把整碗药灌进沐安喉中,呛得她咳嗽不止,手指连点,又封了她各住大穴。“我看你反正喜欢得紧,”放了药碗坐在床边,“用来试毒最好不过。”
沐安只觉得腹中一股热气升起,继而散入四肢,侵进血脉。慢慢灼烫得如五脏六腑都快熔化掉一般,汗水很快湿了被褥,痛得人几欲死去。无奈被裴元封了穴道,连呻吟也无法发出半分。
不知过了多久,那热度总算一点一点凉下来。沐安勉强从昏死的边缘清醒,刚缓了口气,体内却又越来越冷,到最后仿佛赤身于冰天雪地,竟又逼出一身冷汗,终是熬不住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衣服被褥已然换过,后背和手腕处也重新包扎了,天色却已微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