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躬身道:“我病了许多日子,你受累,今天我亲手煮茶,以为谢礼。”
“娘娘无须客气,照顾主子本来就是奴婢的本分,”饮绿稳不好意思地摸摸脑勺,道,“何况碧茹、采蓝二位姐姐更加劳心。”
“她们我自然也是要赏的,”若是以前见到饮绿扭捏的情态,我定会调笑她,今日却异常痛心,勉力维持笑颜道,“之前让你负责兰若堂的茶点,熹嫔才在我面前夸过那些茶点一番,可见你也用心了。”
面对我的暗示,她并不紧张,害羞道:“主子这么一夸,我真要不好意思了。”
我将一碗枸杞菊花茶递到她手中,仔细观察她的反应,她才一瞧,讶然道:“呀,怎么兰若堂还有枸杞子,不是被碧茹姐姐全扔光了吗?”
碧茹!心中忐忑万分,我依旧不紧不慢地追问道:“膳房不是交给了你负责,碧茹常过去帮你忙吗?”
饮绿垂首甩着衣带,惭愧道,“奴婢爱玩,主子也晓得。奴婢说一句实情,主子不要生气,奴婢又缺经验,顾不过来,碧茹姐姐才主动过来帮我。其实膳房一直是碧茹姐姐在替我看着。”
我脸色一沉,饮绿以为我生气了,她道:“我知道我懒,娘娘要骂我就骂吧,要打我也行,就是不要打脸。”她躬身如虾子蹲在地上,双手牢牢抱住头。
换做平日,我定要大笑一场,末了添上一句,小妮子这么爱美,今天却连笑的心情都没了,我无力挥袖道:“你让碧茹过来。”
“奴婢的错,主子罚我就好,不要牵连碧茹姐姐,”饮绿跪求道,“碧茹姐姐也不容易,她在浣衣局还有个哑女姐姐青竹,如今她日子好过点,青竹全靠她照应。”
饮绿哭得伤心,我没耐心应付她,遂让裴姑姑将她领出去,令采蓝替我喊来了碧茹。
十之六七已确认是碧茹,但我需要听她亲口告诉我真相,给我一个她背叛我的理由。
她欠身行礼,她身姿略显丰腴,新裁制的浅黄色宫装端庄得体,我掩住恨意,笑道:“你才升了尚宫局的从七品典簿,辅助司籍,掌名录计度,是个好差事,我还没恭贺你。”
她微笑着辞谢,起身扫了眼矮桌,上头且摆着饮绿喝过的那只茶碗,浅褐色的茶汤上漂浮着朱红色的枸杞子,她刹那失神,但迅速恢复平日的沉静,道:“天还没转暖,娘娘又才小产,不宜服食寒凉之物,请容奴婢拿下去倒了。”
“我不喝,”我将枸杞菊花茶递给她,剜视她,淡然道,“你喝!”
霎时她的笑容凝固,祈求般的望着我,面色苍白如纸,我再次重复道:“你喝!”语气中不容她拒绝的权威,碧茹眸中难以掩饰的惊慌,却不得不伸手接过。
她手抖得厉害,半碗凉茶都被倾洒在厚绒福寿同春地毯上,终于她最后的伪装破碎,茶碗咕噜噜地滚落在地毯上,碧茹也跌倒在地,嘤嘤伏地哭泣。
“不是的,都不是”碧茹哽咽道,“是姐姐,颐嫔拿姐姐青竹来要挟,奴婢没有办法,那是唯一至亲的姐姐,我没有选择!”
幕后居然是颐嫔,然而以颐嫔的那点胆子、聪明,怎能做出这件事,必是陆昭容受指使无疑了。
“奴婢也求过主子的,让主子再添几个宫女,那就能将姐姐带出浣衣局那鬼地方,可是主子每次都说人手够了,”碧茹倏然抬首,泪颜朦胧,道,“见奴婢迟迟不肯答应,颐嫔就将姐姐扣在承曦堂,她是在拿我姐姐的命来要挟!”
恍惚才忆起碧茹数次吞吞吐吐地让我添派人手,我喜欢清静,才驳回她的念头,我又如何猜到一念之差,会害了我,我质问道:“当初你为什么不直言!”
“主子会帮吗?”碧茹苦笑摇头,道,“奴婢说了,主子明哲保身,更不会出手襄助的。”
碧茹比我自己更了解我的品行,身为宠姬,处于风口浪尖,我绝不会与颐嫔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哑女而结怨。
“就算我不知情而错过救你姐姐的时机,但我自问待你不薄,你如何下得去这样狠的手,”我掐住碧茹的下颚,哀哀问道,“我已情愿自伤身体针灸催产,还不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