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容探手拉近我,道,“孩子没了也是天意,你才好点,不宜在风口站着,鹿茸、阿胶什么的,缺了就跟我说,我派人送去。”
我缄默不语,她继续道:“你瞧起来恢复得不错,养好身子,与姐姐我说一句,我知会少府那儿,将你重新添上名册,你好侍寝。”
她甚至毫无嫉恨地替我谋划重新侍寝,真当我自己人了。须知当初她就是以谢荻久病为由,将她从少府名册上划除,谢荻才那般凄凉地待在丽景堂度日。
陆昭容情真意切,仿佛比亲妹子还要关怀我,然而她言及天意,我不禁要冷笑了。满宫中,她最有可能她知道我的孩子是怎么没的。
我眼中凝着闪烁泪光,道:“天意啊,妾就算费尽心机还是保不住,原还指望着,昭容娘娘顺利诞下长乐公主,能分些福气与妾这样福薄之人,却都是枉然,昭容是不愿意将福气分给旁人的。”
“你什么意思?”昭容退后一步,挑眉望我,后头跟随的宫女也都一脸茫然,摘花的宫女也停住了手。
颐嫔忽然立即上前一步扶着陆昭容,厉声道:“大胆苏氏,你是在怀疑昭容害了你的孩子吗?”颐嫔一言挑明了隐晦的话语,宫女们恍悟。
“我让你多嘴了吗?”陆昭容睨了眼颐嫔,又四下环视一遍,斥宫女道,“愣着做什么,都不用做事了?”
宫女立即低头慌乱的摘取山茶,没了当初的仔细,数朵茶花被手指掐得零落,仿佛那天小产时沾在我裙上的血色,碧茹偷偷扯着我的袖子,但我依旧冷然道出压抑许多日的话语,道:“娘娘应该还记得当初答应我的事,或许忘了。不过那都无所谓了。”
陆昭容眉头深锁,亦是冷冷的瞧着我,颐嫔与陆顺仪自顾自从旁看戏。忽然碧茹从背后用力推了我一把,害得我跪到在地上,我还来不及反应,就见碧茹跪在地上不住地叩头,哀求道:“昭容娘娘恕罪,主子并非有意冲撞昭容,只是自打没了孩子,主子就一直神志恍惚,以为有人要害她,才会胡言乱语,昭容大人不计小人过。”
碧茹隔着衣袖,偷偷用手按住我的背脊,要令我一起叩头,我自是咽不下这口气,强自撑着站起来,才要怒斥碧茹,裴姑姑忽然闪现一旁,紧紧抓住我的手,气喘吁吁的模样,似是从兰若堂一路跑来,我讶然道:“姑姑怎么?”
“药女裴氏叩请几位娘娘安,”她又扯住正要站起来的我,柔声道,“娘娘怎么又不听话随便跑出来呢,娘娘该回去吃药了。”
我仿佛幼稚孩童,任由她哄着站起来,且不明晓她的意图,那畔陆顺仪掩扇轻笑道:“原来被刺激得不轻,精神当真出了问题。”
她们竟将我当成了疯子,颐嫔幸灾乐祸地与陆顺仪窃窃私语,陆昭容则不置可否地一笑,择下一朵白山茶插入我的鬓发,道:“等过些日子你再来衍桂堂向我请安吧。”一行人遂迤逦而去。
陆昭容背影好似在心上用刀划过痕迹,我恨得握紧双手,我扫了眼尚且跪在地上不敢起来的碧茹,与微笑的裴姑姑,质问道:“为什么?”
“你没有任何证据,不是她的对手,”裴姑姑在我耳边轻轻一语,“忍字头上一把刀,就算再痛苦,你也要忍住。”
怨愤倏然消失,狂躁的心境归于平静。的确,就算陆昭容的嫌疑最大,我方才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无端指证挑衅,若是没有碧茹与裴姑姑的阻拦,除了发泄心中积压的不满,全无益处,那我只会沦为她人笑柄,可笑的不自量力罢了,与疯子又有什么两样。我唯有默默隐忍,寻出证据,方为上策。
胸中戾气消散,垂首见碧茹向我叩头道:“奴婢恣意妄为,请主子责罚。”我复杂的凝视碧茹,下毒之人尚且未知,三个侍女之中必有一人参与,会是碧茹吗?她今日只是在我面前做戏吗?可惜我始终无法猜出下毒的方法,根本无从查起,思及此处,我愈加憎恨下毒之人的狠辣。
我颔首令她起身,转而问询道:“兰若堂有事吗?”
“熹嫔来了,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你回来,我出来寻你,不巧碰见了刚才的事,”裴姑姑温柔地看着我,眼梢皱纹随笑容漫开,心中如临窗听雨般,生出异常温暖的感触,道,“刚才一时情急,说的话过了点,你要怪我,我也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