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姑姑温然笑道:“没什么,柔嫔娘娘多心了,快喝了药,不然就冷了。”
我推开药碗,道:“那姑姑告诉我为什么刚来那几天,每天的药都会不同,而如今的药却完全一样了。”
裴姑姑稍一愣神,复而笑道:“我不是神医,不可能一下子摸准病因,总要试过几次看效果,才会知晓的。”
“那么频繁出入膳房、严苛地检查饮食,也是在摸病因?”我凝视她徐徐道,“姑姑是不是发觉了什么?”
裴姑姑闪避我的眼神道:“没有,没有的事。”
“裴药女想替谁隐瞒?”我脑中倏尔跳出陆昭容,遂冷笑道,“衍桂堂的那位?”
“我若是受了她的好处,是不会替你诊治你的,”裴姑姑苦笑道,“我怕你受不得真相,却无端被你猜忌了,罢了罢了,好人真是作不得。”
“我并非怪罪姑姑,只是不想我的孩子糊涂地死去。”
裴姑姑从袖中取出一只手掌大小的纤巧铜制盒子,打开给我看,盒内尽是白色粉末,道:“产自西域的曼陀罗,能令人产生幻觉,且毒性甚大,长时间服用能致人于死地。你服得不多,所以只是产生严重幻觉。之前胎象不稳也是因为曼陀罗毒,影响了心脉。”
那是个六个月已经成型的孩子,我怔在那儿,长时间服用,我竟然不明不白地被人下了毒,而替我诊脉的沈未病居然毫无察觉。我躬起身子,保住双膝,喃喃自语道:“不可能的,沈侍医也没瞧出来,他肯定不会联手别人一起害我的,我不相信!”
“怪不得他的,曼陀罗是西域传入的罕见毒药,中原多是不认得的,”裴姑姑款款坐到床榻上,道,“当初沈侍医已觉察出问题,推测你脉象不稳,或是外力所致……”
我粗暴地打断裴姑姑的话,道:“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胎象不稳,稍一刺激,更加容易流产,你为你好才瞒着你,”裴姑姑抚了抚我的背脊,道,“沈侍医一边更加小心你的膳食,一边又找我想法子,那时我也猜不到是曼陀罗,只能先替你配出寿胎丸,可惜你中毒不浅,寿胎丸也护不住。”
原来裴姑姑赠我寿胎丸并非偶然,原来沈未病未曾与我形同陌路,他还是待我一如往昔的好,只是他不会告诉我。
“你或许还是小产的好,母体中毒,孩子就算生下来,也会带有后遗症,更容易夭折。”
“姑姑后来又怎么查出来是曼陀罗?”
裴姑姑浅笑道:“在宫里度过十余年,这些手段也能猜出一二,下毒必是亲近之人,我借口替兰若堂宫女们请平安脉,悄悄搜了你贴身宫女的房室。”
“果然找到了吗?”我讥讽地自语,问道,“是谁?”
“是饮绿。”
“饮绿吗?”我兀自重复着裴姑姑的话,脑中浮现出那个活蹦乱跳的稚气少女,无邪如清晨尚带朝露的夕颜,思忖着她尚且年纪小贪玩,我才令她负责在膳房准备茶点,她果然不“辜负”我的期望。
“只是如毒药真是下在食物中,”裴姑姑蹙眉道,“她又是如何逃过银针试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