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无所谓,”他将我身子掰过来,不容推脱地问道,“那你为什么今天又说了呢?”
料到他会这般质问,我悄然抚上他的脸颊,掌心悬空,若有若无的触碰他的面颊,道:“之前那对我的确不重要,但现在……”
“可馨……”终于他离开我,我且闭眼,听他用喑哑的嗓音唤我的名字,我倏然睁开双眼,陛下又如何知晓我的乳名?
“之前听宁儿这样喊你,我就记下了,”他侧过身依旧以最初的姿势搂住我,在耳畔温言道,“确实比锦年好听许多。”
他不断重复地唤我的名字,除却父亲与哥哥,他是第一个喊我“可馨”的男子。我并不排斥这略略怪异的感觉。
“你每次都能从我身边溜走,行云堂,快雪楼,天禄阁。每次我都预感很快会再见到你,所以并不着急去找你。但是三月三遇见你,我就决定不再放你走了。”
他感慨我与他的过往,我心中更是另一番滋味。我懵懂地被他蒙骗,与他相熟的日子,却是我最晦暗痛苦的年岁。
原来上天扯断我一根姻缘线,又将我与另一人系在一起,却从不问我是否愿意,这大抵就是所谓的缘分了。
“臣妾尚有一事相求,”我脱开他的怀抱,叩拜道,“请陛下放过她,不要追究,无论如何,她与陛下也是有缘的,画儿的事过去就算了。”
他沉吟片刻,才揽起我,道:“朕答应你。”他极少用“朕”,而此刻他需要这个字眼来证实他的允诺。
我巧笑嫣然,与陛下一起完成了方才那幅画儿。他还要与我耳鬓厮磨几句,我并不适应面对此种情形,少不得紧张,正巧前朝因着几份朝议折子将他催去,我躬身送走陛下。折返画案前,我将墨水吹干,小心地收拢到画盒中。
碧茹入内替我换下墨水弄脏的衣裳,低声问道:“主子为何不装作全不知晓,干脆让陛下除了她,甚至要为她求情?”
方才独碧茹一人在屏风后侍奉,自然能将对话听得清楚,我也是刻意将她留在门外,好听听她的见解。我斜斜睨了碧茹一眼,道:“你猜我为何不这么做呢?”
“时机还不到,或是因此获罪,难免会牵出事端,连累旁人。”
“只对一半,”我无意隐瞒碧茹,坦承道,“佯装不知,的确更能激起陛下对她的厌嫌,但陛下回头细想,墨脂获宠一事当初闹得沸沸扬扬,我肯定知晓,假装不知,在他眼里,唯一的目的就是陷害,就是争宠。”
我一壁说着,一壁小心地观察碧茹的神态。我十分需要心腹,而碧茹恰是个值得培养的对象,给予她在我掌控范围内的信任,才能最快的将她收归己用。
碧茹低头思忖片刻,将脏衣服叠好,道:“但错过了这个机会,再要置她与死地,更容易扯上旁人了。”
我坐回梳妆台前,拿起梳篦梳理长发,道:“所以我要你过会儿将这画盒送到春儿手里,让她将此当做自己所做,交给薛氏。”说罢指了指画案上的胡桃木唐草纹长盒。
碧茹抬首眼光一闪,我在镜中对她的诧异一览无余,她迅速垂首道:“那她如果认出画儿的不同,不信呢?万一她被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
“不会,她一定会用这画儿的。”薛墨脂明白,她与陛下结缘便是来自画中白鹭,此刻最能引出陛下对她的怜惜就是第二幅白鹭,我话锋一转,瞥了碧茹一眼,“纵然薛氏知道,那也必是有人走漏风声,我绝不姑息。”
碧茹唯唯诺诺地退下了,她自然晓得小心谨慎,浣衣局呆过的人比常人更看重来之不易的自由,不会轻易拿自己开玩笑。
当然饮绿是个意外,我好笑地取过搁在台子上的一碗枸杞凉茶,我每日吩咐她只管煮茶一事,她也算听话,跟随我身边之后,总算做了点正事。
手腕辗转,无意中碰掉了妆奁盒,珠钗撒了一地,而那柄精巧桃木折扇混杂其中,那柄薛墨脂的血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