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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骤然(4 / 4)

我浑浑噩噩地抱着琵琶,良久才听到长公主朗声向陛下恭请道:“臣妹有个不情之请,欲以轻纱相隔,希冀在座各位只细心品评臣妹之乐声,切勿因妹之容貌妍媸而影响评断,恳请皇兄应允。”我闻言不由苦笑,长公主是在赌,赌陛下定然会答应她那怪异的请求。

陛下竟然答应了她那无理的要求,随后女官们赶紧悬起弹墨色幔帐。长公主故作庄重地吩咐侍女们退下后,才用手指轻弹屏风,轻声问道:“姐姐在吗?”

我以玳瑁指甲轻叩算是回应,又试着拨出几个音节,示意她可以开始。时间紧迫,她不再赘言。

事先定下的曲目是《春江花月夜》,并不算难。我按下琵琶的琴弦,轻触至品丝上,一串玲珑音符流泻而来,宛如月夜山泉。

暗室中我只能凭借感觉触摸琴弦,这曲子也弹得我提心吊胆,生怕拨错琴弦。好几次因为紧张,那琴弦都被我用力按到了琴板上,幸而事先将琴弦全都换过,并不容易断弦。

曲子漫长,并不记得弹了多久。隐约透入暗室的月色逐渐明晰起来,照亮寿宁的裙裾末端绣满纯白梨花,银线泛出的跃动光泽,如越溪溪水脉动的幽幽微光。

手指下意识抹着琴弦,思绪飘忽起来。心念着时下七月,已错过梨花盛放的季节,却还是怀念三月的雪白梨花寂然一地。

而心中更藏着不为人知的牵挂,我爱梨花并不仅仅因着梨花飘散之美,静雅清甜之香,我的生辰亦是梨花绽放的时节。

记忆仿佛回到三月间的上林书院,书院内种下的梨花每年都恰在我生辰前七日绽放,从不错过。可惜书院内的书生们一心攻读圣贤之书,并无人注意那些花草,平日里花匠也慵懒的很。因着怜悯那些寂寞的花朵,趁着夜晚无人,我独自去拾起碎落的梨花,装满布囊,花瓣或是晒干作花茶,或是留待酿酒,总胜过碾作零落尘埃。今年我也保留这个习惯,将酒坛埋在兰若堂的梨树之下。

这些都是不曾说与陛下的往事。今年寿宁及笄,亦是我的及笄之年,女子一生中仅次于嫁人的重要时日。可惜那些日子都锁在兰若堂半月的寥落与惶恐之中,宁姐姐似乎也遗忘了我的生辰,毕竟一别八年了,她不记得,我并不能怪她。

幸而今年毕竟还是收到了礼物,陛下带我推开封锁的兰若堂,见到一树久违的梨花,纵然触到记忆的残片,我也该满足了。虽然他无心讨好之举,我还是感动的。

何况踏进宫门,生辰时日便该遗忘,或将难以挨过那些漫长年月,面对镜中朱颜老去,不如选择忘却年华。

我正顾影自怜时,悠长二胡的音色破空而出,华美哀戚,二胡乐人也在与我一般哀叹浮华人世吗?春江花月夜,人月两团圆,花香满园亭。而宫廷锦绣浮华之下,几人可得团圆,二胡凄艳的乐声,更为这曲子倾注绝望,无端触动更多的感伤。

我只当寿宁事先刻意安排与我合奏的乐人,为了给在座之人意外,连我都不曾透露分毫。自然地弹拨琴弦,兀自随着乐谱缠绵而奏。

既然寿宁为主角,当然琵琶为主,二胡为辅。可那二胡乐人并不跟随我的节拍,刻意拖长或加快节奏,仿佛在炫耀技巧。我练得多年琵琶,自然不甘心轻易落于人后,更不会输给与我较劲的二胡。

终于我手指滑下最后一个音节,曲终收拨当心画。

安静的月夜很快被诸多赞誉之声击碎,寿宁长公主并不在意,放下琵琶,第一件事却是在嗔怪,娇声道:“五哥!”

“五哥二胡与你合奏,你不喜欢吗?”景王清朗的声音传来,我隔着帷幕看不清他的模样,亦是不敢大胆掀起帷幕,但心中多有怨愤,他哪里是在帮妹妹,他害得我险些弹错乐音,寿宁必然也会遭殃,幸而有惊无险。

然而寿宁非我,她并不知方才景王刻意刁难之处,只当五哥的二胡是好心待她,虽在嗔怪哥哥来得迟,却全无怨恨之情。二人谈话间,阿洛偷偷扯我的裙裾,示意我退出。

我一边将琵琶还与阿洛,一边无心地听着那些并非说与我听的激赏之语。寿宁应对得宜,并不令人觉察到她的心虚。我不由浅笑,大抵宫内长大的孩子对于说谎总有些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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