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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烦心(2 / 4)

我搁下书本,抱住胳膊,托腮答道:“这不怪我爹,我本来就不喜欢打扮,嫌那事儿太琐碎了,况且这么几件衣服也够穿了。”

盯着沐安忙碌的身影,我心生一计,央求道:“不如宁姐姐借我件好看衣裳?”

沐安从她衣箱中拿出一件粉红色晕染淡彩芙蓉月裙,我换上衣裙,对镜端详,果然沐安的衣裳在我身上穿不出些许高贵韵味,只剩华丽的堆砌。

我又借来沐安最繁复的那对嵌七宝金钗,挽成灵蛇髻,抹上一层浓厚的胭脂,眉笔将眉线勾画深刻。镜中的我宛如风尘女子一般。

“不好,不好,”沐安觉察出不妥当,“你气质娴雅,不适合浓丽,快把胭脂擦了。”

“太淡显不出庄重仪态。”我搪塞她,不肯卸妆,沐安劝说无果,也只能由我了。

翰林院派了三名画师,秀女逐一按顺序作画,画师纵然速度再快,终究有一百多人。小姐们当然排在前头,沐安先行而去。我是州府秀女,排在最末,夕阳西下时,我尚在等待,坐在廊下,同叶景春一起用桃花瓣拼出各种图案打发时间。

殿内还剩五六个州府秀女,福兰点到我与叶景春。叶景春步子慢些,冷不防秦秋余突然一跃而上,推倒叶景春,冲到前头。可怜叶景春手里还端着青瓷茶盅,猛然摔倒在地,茶盅甩到我身上,茶水溅得我一身狼狈。

“瞧瞧二位,我劝你们还是去打理一番的好,”始作俑者秦秋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道,“画儿嘛,早晚都是一样的,也不差一时半刻。”

然而大家心知肚明,日暮光线暗淡下来,采光不足,要画出明丽的美人图愈加困难。

哲澜用膳去了,福兰不知怎样处理,拖延不是办法,我挥手道:“让她们先去吧。”

福兰只能领着秦秋余跟一个秀女离去。我带着哭哭啼啼的叶景春回房换衣裳,脸上的妆全都花了,还沾着几片茶叶末子。叶景春小心地对我陪着不是,而她的情形比我好不得几分,裙角撕裂一块。我记得这是她唯一的体面衣裳,总不好换上秀女统一的衣裳,便从自己衣柜中取出珍珠色绣连枝杏花月裙,借她救急了。

我自己随意拿了件日常穿的湘妃色暗纹留仙裙,才用水把脂粉洗去,那厢福兰已经来催了,不给我时间补妆。

福兰领我到了栽绿轩门前。我踌躇不安地踏入静谧的院落,恰春风乍起,桃花纷飞,几乎要遮蔽我的双眼,如血残阳好像预示桃花明日凋落的命运,然而那些花儿并不收敛,仿佛燃尽所有生命,只求拼得这一日灿烂。

我迎风眯起双眼,尽力分辨虚幻与现实。繁花落尽处,画师正手搦朱管,专注地埋首于画卷中,连我走近时的裙裾摩挲声,都不曾引起他的丝毫注意。

低头瞧他正在完成一幅桃花流水图。我对丹青向来颇感兴味,忍不住细细品评起来。光影变幻下,花色迷离,粗略看来调色工夫不错,风催花落的景象在他笔下凄美非常。只可惜笔力不济,细细查看,线条偶有断续添补,想来学画时日尚浅。

这是一幅接近完成的画作,画师在左上角已经落款,尚未盖章题跋,署名何微之。

他此刻才注意到有个陌生人正在偷看他的画作,面色微露尴尬,匆匆卷起画纸,

瞧见何微之收拢画卷的窘迫情态,我想起自己起初学画,画的难看,死活不让哥哥瞧,仿佛也是这般情形,我不由浅浅一笑。

何微之刹那失神地凝视我的笑容,不曾移开视线,我被他瞧得窘迫,下意识侧过脸,何微之这才收敛心神,遥指远处桃花树,道:“请姑娘随意摆个姿势站在那儿。”

我并无意入选,不需刻意摆出一副笑颜,只随意地靠在树旁,点点落花安静飘落肩头。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皇家选秀亦如民间喜欢取个好彩头,偏要挑这个桃花季节。我若是不曾遇到这意外,三两年后也会寻个安稳人家出嫁吧,落花催人思绪纷飞,我无端地染上了悲愁。

接近宫内点灯时分,画师终于放下着色的羊毫笔,挪开青石镇纸,轻轻一吹,将画卷示于我看。

瞥见画卷我不由一惊。画师借着身后桃花艳艳,将脖子上那块本该是缺陷的胎记,被虚化融入花色。若是这画卷奉上,不入选才是咄咄怪事,我将画纸放回桌案,面露犹豫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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