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浓,烛影摇曳,四下寂寂无声。
裹着馨暖的锦被,我倚靠床头,暗自估摸:很晚了,怕是早已过了三更。
一整晚,都被棘手的问题困扰,难以理出头绪,难以抚平心境。
若去见他,没什么话儿好说;若是不见,心里又似牵挂着什么。
违抗皇命是诛连九族的死罪啊,在他偷偷回京之前,可曾反复思量过…他想将峥儿置于何等境地,又想将我置于何等境地……
不行,一定要去见他,同他说清楚、讲明白,好彻底湮灭那些不切实际的非分之想。
倏地,我掀开被衾,匆忙穿戴,为了避人耳目,还特地披上一袭玄色斗篷,悄悄出门而去……
清瑶亭紧邻秋华宫,我自是熟门熟路,巧妙绕开巡防的宫人之后,快步隐入浓密的树丛中,窥视亭中情形。
亭畔是一渊池水,借着滟滟水光瞧去,亭中之人的背影,似景熙,又不是。
不敢贸然上前,我仅是轻咳一声。
听闻咳嗽声,那人兀然回身,唤道,“是?嫔么?”
在不能断定是敌是友的情况下,我依旧隐藏于树丛中,不肯轻易暴露颜面,“你是何人?”
那人循声张望,“景熙曾经告知,说你是可靠之人,所以我冒死送信给你,希望你能救我逃出生天。”
“逃出生天?”心中已有七八分的明白,惊问一句,“你是不是穆……”
“是,我就是穆亲王。”那人自语喃喃,“还记得吗,你我曾有过一面之缘,在昔日的太子府。”
“你不是被囚在永思堂么,为何会出现在此处?”欲看清他的真面目,我缓步踱出树荫。
眼前之人,憔悴不堪,不过二十来岁,两鬓却已斑白,只听他自言自语,“萧昭业病危,乾明宫乱成一团,谁还管永思堂的事儿!”
一连十几天没有萧元尚的任何消息,他竟然病重病危…想到这儿,我不由自主转身,只想快点赶去乾明宫,探视他,照顾他……
见我六神无主,正欲离去,穆亲王踏前一步,拦住去路,“景熙信任你,我亦信任你…你救还是不救,爽快些,给句话吧!”
“现在没有心情谈这些!”从袖中摸出一块腰牌,我随手掷在地上,冷冷淡淡道,“找一身内官的服饰换上,天亮之后,拿着腰牌出瑞虎门,若有侍卫问起,就说是秋华宫的,为太妃娘娘的寿辰采
办针黹活计。”
出入瑞虎门,向来极少有侍卫盘问,将腰牌赠予穆亲王,仅是看在景熙的薄面上,再说我的能力有限,能够做到的也就如此而已。
不等他言谢,我转身就走,刚走出二十步,抬眼瞧见一排茜纱宫灯,正预备掉头回避,只听惊喝一声,“谁,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