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诡诸这几日忙于接待周天子的使臣,在外朝举行酒宴,召臣子商议,骊嫱让人去请了几次,晋诡诸都不得闲过来。这日梁五来章含宫传达晋诡诸的口谕,说晚上宿在上书房,不过来章含宫了。骊嫱道:“周天子接二连三地差人过来,难不成洛邑又遭狄人入侵了?”
梁五笑道:“狄人若真的攻打洛邑,恐怕主公还不及带兵赶到,洛邑城里就已经换了主子了。俗语说:远水解不了近火,晋国距离周都有千里之遥,周天子还不致糊涂至此。”
“那是为了何事?”
“说到底还是周王的家务事。齐小白这次可是在诸候国面前丢了颜面了。”梁五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遍。
原来太子姬郑跑到齐国向齐小白求助后,齐小白召集诸候在首止会盟,起誓共同拥护太子姬郑,周天子姬阆十分恼怒,有意要拆散以齐小白为首的同盟,便暗中撺掇郑国国君—郑踕,劝其投楚背齐。郑踕本就在楚国和齐国之间摇摆不定,有了周天子的支持,便从盟会上偷偷地逃走,令齐小白十分震怒,因此决定率军征讨郑国。姬阆知道晋诡诸对齐小白也略有微词,便想拉拢晋诡诸共同支持郑国,以楚、郑、晋三国的力量共同对抗齐小白,这才多次派人来与晋诡诸商议。
骊嫱听完奇道:“齐候不是自称‘尊王攘夷’,带领诸候国敬奉周天子吗?周天子又怎么会从中作梗,自乱阵营呢?”
“齐候打着“尊王攘夷”的旗号,不过是一面蒙着虎皮的大鼓,做给外人看的,这些年齐候不知替周天子做了多少主,内里和洛邑的嫌隙不计其数。就说这换太子一事,本是周王室的家务事,周天子宠爱小儿子姬带,想改立姬带为太子,可齐小白偏偏要插上一手,还带了联军向周天子施压,周天子哪里会高兴。说到底,如今的周天子究竟不是齐小白扶持上去的,怎比得上亲自扶立一个亲齐的天子来得称心如意呢。”
骊嫱又问了些话,让梁五坐着吃了些果点,梁五才回去复命。
晋诡诸这里应付完周使,亲自送出城去,这才停歇下来,却因这几日喝多了酒,痰症咳喘都上来了,一连几日在燕寝养着,下不了床。
骊姬姐妹轮流到燕寝服侍,将别的姬妾一律挡在外面,只说晋候有令,不经传唤一律不得觐见。骊姞将奚齐和卓子交给下人看着,自己在燕寝忙内忙外,看着下人们煎药熬汤,亲手为晋诡诸端痰盂、进饮食,十分细致妥贴。幸得晋诡诸此次病得不十分重,休养了几日,身体便逐渐转好。
这日晋诡诸觉得精神头好些,便让骊姞搀扶着坐起,骊姞拿过个软垫放在晋诡诸后面靠着,服侍其坐稳当了,又拿过篦子来,轻轻梳理着晋诡诸的头发。那半白的头发经这一病,又似新添了不少白发,用篦子一梳,疏疏落落地飘下来。
骊姞心中有所触动,柔声道:“医官说主公今日比昨日更好了,所以汤药中减了一味瓜蒌,增了一味补虚的药,相信主公不日就可痊愈,这几日可把妾身吓得不轻。”
晋诡诸咳了片刻,吐出一口浓痰,骊姞拿过痰盂来接了,交给下人。晋诡诸喘息片刻道,“这几日辛苦你了,寡人竟不知道我的姞儿这么会服侍人,你姐姐行事虽爽快,论体贴细致还是姞儿更强些。”
骊姞道:“主公如此盛赞,妾身就厚颜领受了。其实姐姐也是对主公一番深情厚义,只是她能人多虑,管的事多,于细微处自然粗略些。”
晋诡诸点点头,“今日怎么没见嫱儿过来?”
“姐姐昨日听说赤狄的廧咎如部落攻入丽土,屠杀了不少骊戎的族人,姐姐一时悲上心来,心口痛了一晚上,今儿我让她歇着不要过来了。”
晋诡诸叹道:“寡人本想慢慢再将此事告诉你们,不想你们已经知道了。过会儿让医官为寡人诊过脉后,让他去给嫱儿也看看。”
晋诡诸心里惦念着骊嫱,第二日身体略好些,便让东关五备了轿辇,亲自往章含宫来。骊姞见劝不住,只得陪着一同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