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嫣睁眼又躺了一个时辰,萧辰才揉着眼睛醒来。
谢嫣套上外袄下床,她手把手教他如何穿衣如何洗漱,教过两遍他便也谙熟。
萧辰诸事不通,认字读书都需要从头教起。
慕君尧写得一手好字,谢嫣以往立于案前伺候他笔墨,日积月累下来,她在一旁也看明白个五分。
谢嫣在殿内置放一张香案,她铺下坐席,又摆了两个软垫上去,唤萧辰好好待在废殿里,自己则朝太医院走去。
太医院距离冷宫极远,谢嫣足足走了两个时辰才赶到。
她亮出腰牌,守门的侍卫也未逐她,立刻进太医院里引卢仲出来。
卢仲满身笼罩一层浓重的苦涩药味,他挺着丰腴的肚子出来见她,面露不悦:“你怎么过来了?”
谢嫣屈膝不卑不亢行了礼:“这几日夜里冷得很,冷宫里缺少治风寒养身子的药材,连笔墨也没有。女儿还须整理娘的生前留下来的手稿,烦请爹替女儿打点一二。”
谢嫣故意抬于氏说与他听,许久不曾提起温婉的于氏,卢仲回顾起亡妻往日音容也有些怅然,立刻应了谢嫣的要求。
“你在这守一刻,为父整理一番就递给你。”
谢嫣等了两刻功夫,卢仲方拎个箱箧出来。
他打开箱笼一一解释:“这里头放着三盒墨锭和两支毛笔,外加一沓宣纸,还有几味药材,每隔一日你便来取新的。陛下也开口赞誉你医术高超,宫里机会难得,你便趁此多来太医院观习,少于那煞星共处一室。”
谢嫣记下他卢仲的叮咛,负上箱箧转身就走,卢仲却又伸手拦住她。
“你母亲昨夜还说起,说你日后年满二十五岁出宫嫁人,那煞星指不定是死是活。你身上沾染了煞星的煞气,可不能将晦气过给你二妹和三弟,宫里月例你且好好攒着,你母亲已与媒人说好,城东有家正妻沉疴缠身的老实人人。他妻子撑不过十年,家境也很好,他自言不嫌你届时年纪大,出宫后你可嫁与他做续弦。”
他口中的“母亲”,不用想就知道是指客氏,这位继母一如她名字一样待人苛刻,半点见不得宿体卢嫣过得好。
谢嫣冷漠脸:“哦。”
她内心剧烈翻涌,嫁你个鬼!就是嫁给嗜杀成性的变态,也不顺你们的心思做人家“老实人”的续弦!
谢嫣从太医院告辞回到冷宫,萧辰坐在门槛巴巴等她回来,视野里忽然出现她毓秀的模样,萧辰顿时兴奋起来,他颠颠朝谢嫣跑去,扯住她袖口唤:“姐姐、姐姐。”
谢嫣弯腰抱起他,蹭蹭他半张狰狞脸颊:“我不在可有人来欺负你?”
他捏住她一缕乌黑鬓发,咯咯笑出声:“没有,有姐姐在,无人敢欺负小七。”
谢嫣终于放下心,她随手从苑子里捡起一块中心凹下去的鹅卵石,晃着他两条腿进殿。
她就香案里侧坐下,将萧辰放在怀里。
取出墨锭毛笔,又往鹅卵石里倒上水,谢嫣细细研磨墨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