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毓回营后,又去校场溜达一圈,方才进入云霖的主帐。云霖正埋首伏案。元毓就踮着脚走过去,就见一面金边宣纸折扇,其左、右、上都被镇纸压住,让云霖恰好能在扇骨间的空白处题字:浅喜似苍狗,深爱如长风。所爱隔山海,愿山海可平。
此乃王忠维的词。其实,诗不咋的;但好在意境不错,故而广为流传。
元毓耸耸肩。
这时,云霖将笔搁下,用印章落款。是一枚新印。元毓从前没有见过。很快扇面就落下四个鲜红的小篆:桃源之客。
元毓笑道:“不不不,绝非什么‘桃源之客’,该当‘桃花仙’。”
云霖手一抖。印章坠地,立时缺一个角。
元毓皱皱眉头,又道:“你很少有……”他停顿一下,脑中立时翻出四五个词汇,最后故意挑一个来试探:“……魂不舍守的时候。嗯,有什么事情让你举棋不定?”
云霖将镇纸撤走,笑道:“瞧,我不都将其写在这上面了吗?”
元毓定神看过去。
怎么看都是一首不咋的的情诗:浅浅的喜欢就似白云苍狗,变化莫测,随时都有可能飘走;而深爱就似和煦春风,无影无形,随时都能伴其左右。——而云霖究竟藏了什么情绪在其中?跟他赵元毓有关?还是跟大雁关的战事有关?抑或两者皆有?元毓实在猜不透云霖的葫芦中究竟卖的什么狗皮膏药。遂没敢接话。
就在这时,云霖将扇面轻轻吹干。又小心地折起来,递给他:“送你的。”
赵小侯爷没胆接,且狐疑道:“临别礼物?”
楼云霖的手一抖,接着眉头也跟着抖一抖。
赵小侯爷登时就鬼哭狼嚎起来:“你想去英雄就义?还是想让我去英雄就义?还是怕自己英雄就义过后,我孤苦伶仃,故而现在就要赶我走?”
云霖深吸一口气,将扇子一转,收回来:“算了。那就不送了。”
怎料,给脸不要脸,形容的绝对就是赵小侯爷这种人。
云霖不送,他反倒伸手抢过来,宝贝似的抱在怀中。
且念念叨叨道:“别别别。你就没送过我什么礼物,我肯定要的。对,不要白不要,要也不能白要。欸欸欸,刚才我也没说不要啊。”其实,连他自己恐怕也未曾注意到,每当他焦虑不安的时候,话就格外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