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斯兰是其中之一,而我就是他的接班人。”
尼寇莱沉寂着,心中不断回想起死前的卡斯兰。
回想起那个复杂的冰山——严厉的冰山,大笑的冰山,愁苦的冰山,以及,死前那个,释然的冰山。
他曾经想过,是不是自己成熟得不够快,不能分担卡斯兰肩膀上的重担。
才最终酿出那样的悲剧。
但他今天突然明白了。
分担卡斯兰重担的,另有其人。
“十几二十年来,”蒙蒂死死地望着自己的拳眼:“你无法想象,我都到过些什么地方,见过些什么人,做过些什么事,染上过什么血。”
“杀人灭口,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部分。”
“记得深谷战役之后,我们各自负伤,在自由同盟的军营里喝酒的时候吗,”亡号鸦苦笑道:“你抱怨说自己成天守着宫门,太无聊了,羡慕我成天出外执勤……”
尼寇莱皱起眉头:“我……”
“但你又知道些什么……”蒙蒂摇摇头。
他表情苦涩,似笑非笑:“在你们无聊地守门,训练,甚至远途跋涉去打硬仗的时候……”
“每一天,每一夜,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要带着不同画彩的面具,披着同样漆黑的斗篷,行走在阴影里,奔波在鲜血间,杀戮,绑架,欺骗,劫掠,威胁,刺探,狙击,下毒,挑拨,强-暴,虐待,刑讯……干了几乎所有能干的污糟事儿!”
“只要有利任务,杀人就是家常便饭,从稚龄幼童到耄耋老人,我从不手软;为了生存下去,谎言就是我的习惯,从刃誓兄弟到亲戚手足,我已经真假难辨。”
蒙蒂的面色一紧,右拳吃力一挥。
“从康玛斯到星辰,从黄金走廊到荆棘地……混入人群的卧底,前线逡巡的斥候,杀人越货的强盗,罪行累累的囚徒,狙击目标的杀手,潜入敌营的哨探,挑起战争的间谍,为了努恩王,他需要什么,我就变成什么,一切只为了权力服务——特别在卡斯兰退役之后,我的工作只有变本加厉。”
“事实证明,摒弃了良知和道德的我是最出色的工具,披着白刃卫队的皮,为他们服务的岁月里,我狙杀了无数政敌,创造了无数机会,挑起了三场战争,努恩对我很满意,他甚至把我交给苏里尔王子,期盼我成为后者加冕的臂助,成为他的王家刺客。”
蒙蒂低着头,却抬起目光,露出眼白瞪着尼寇莱,像吊死前的人一样呼哧喘息着:
“你明白了吗。”
“你不懂卡斯兰,刺头,因为我才是最靠近他的人。”
尼寇莱心情沉重,说不出一句话。
亡号鸦缓缓举起左掌,覆盖住自己的左半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