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还说顾小姐在咱们家生变时,能独立一人撑起那么大的佛七场子,是个做大事的人,可您看看,这不过是让她管家,就把她吓坏了。不是说,灵感寺的佛七有武靖侯府的世子爷帮衬吗,如今看来,顾小姐自己未必有那么大本事,您还是等她过门再看看吧?咱们府里虽然有旧例规矩可遵循,但人口不少,平日琐碎事也很多,顾小姐大概真是管不过来的。”
宋老夫人也很意外。
她料到顾心会推脱,但没想到顾心推脱得这么彻底,竟然不顾礼节,把刘嬷嬷从家里给撵出去了。
可见是真不想接手府里的中馈。
丫鬟双红被打后刚能起床,正在老夫人跟前谢恩,感谢老夫人派人精心照料她,还给她撑腰。这时候听了此事,便迟疑地插言道:“顾小姐不想管家是真的吗?这做派倒不像是她平日的作风。会不会是……”
她欲言又止。
“是什么?”刘嬷嬷问。
双红道:“虽然我和顾小姐接触不多,但也能看出她是个顶聪明的人,心思玲珑,外表却不显山不露水的,有时候看上去还很憨厚。她嘴上说的,未必是心里的真正意思。”
刘嬷嬷恍然:“你是说她心里想接受对牌,但口中不好意思承认?这倒是有可能!毕竟是未过门的新妇,又出身寒微,难免小心翼翼的。那我再去她那里走一趟,就说老夫人诚心将中馈交给她,劝一劝,她也就不好再撵我了。”
双红咳嗽了两声,用帕子捂着嘴,缓了几口气,虚弱地轻声开口道:“不是,嬷嬷,我是说……”
她看向老夫人,“咱们府门外头还有人在堵着,二爷也没出来,四爷更没回来——外人看着这景况,未免多思多虑。别说外人,就是咱们自己府里,三夫人入府这么多年,也……”
顿了顿,才道:“何况顾小姐尚未过门,其实,还不算是咱们自己人……三夫人尚且要藏细软,给自己找退路,顾小姐自己本身就是有退路的。”
双红说着便跪在地上,虚弱用双手撑地,颤巍巍对老夫人磕头:“奴婢冒死说这些话,僭越了做奴才的本分,任凭老夫人责罚。不过奴婢跟了老夫人许多年,受您庇佑恩惠,不敢不事事处处为主子着想。心里有疑惑,就不敢藏着,说出来也给老夫人提个醒——您拿着顾小姐当儿女,可人心隔肚皮,她未必真拿自己当宋家人。您是知道的,当初也是四爷几番求娶她,她似乎不是诚心想嫁,现在四爷又不回来……她如今手上募了那么多银子,又有大师俗家弟子的身份,很能在京城安身立命了,想撇清跟咱家的关系也说不定!”
一口气说完这些,双红气喘吁吁,整个人伏在地上累得起不来。
三喜原本是扶着她来谢恩磕头的,此时连忙把她往起拽,“你先别累着自己,我看顾小姐不像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说不定是你想多了,快起来……”
双红趴在地上摇头道:“咱们府上对她有恩义吗?老夫人对她的好,也许在她以为是理所当然——经商的人,心里头计较的都是利益得失,恩义是要排在银子后面的。”
“可是,顾小姐还亲自冒险去大牢,帮咱们探望二爷的安危呢!她要是想撇清跟咱们府上的关系,大可不必去牢里啊,万一被抓住可不是闹着玩的呢。”三喜道。
“去没去过,都是她自己那样说,咱们谁亲眼看到她进大牢了?二爷是不是真安好,你又真瞧见了吗?她大可一面对咱们府上示好,一面做另一手准备的——若不是要留退路,她为什么不肯接对牌?哪个新嫁人的媳妇不希望掌管中馈,当家理事的,她却一反常态把刘嬷嬷赶走,这还不说明问题吗?刘嬷嬷,您瞧着顾小姐的样子,真是害怕吗,您不觉得她有装相的意思?”
被点名问到,虽然刘嬷嬷觉得双红今日话太多,失了分寸,但经她提醒,仔细想来,顾心似乎不应该是那么畏缩胆怯的人吧……
刘嬷嬷也犯了疑惑。
她看向宋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