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导老人入睡以左子寒现在的能力,并不是多困难的事,但做完这些,左子寒却感到很累。
心累。
是的,他能让这可怜的老人短暂地逃离痛苦,但当他醒来时呢?一切又回到原来的样子,痛苦仍将继续,苦难还得忍受,而只有永恒的睡眠,死亡,才能真正解脱他们这种小人物的痛苦。
人活着就是为了来世上受苦。
左子寒的祖母曾这样说过,这也是祖母留给唯一的印象。他不记得她的容貌,她的声音,她说这话的背景,甚至这到底是不是她这个他印象中一点印象都没有祖母说的,还是只是他在某本书,或某句电影中看到或听到的,他都不确定。然而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深深地记住了这句话。
他依恋,他奋发,他狂妄,他放肆,他堕落,他颓废,现在看来好像都只是在反抗这句话。
然而经历了那么世事,过而立之年的他似乎对这句话开始认同起来。
这是懦弱地放弃,还是成熟的表现?
他不知道。也不太想去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想帮这个可怜的老人,同样也是帮可怜的自己。
下午的时候终于有人来探望同房的那个老人了,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妇』人粗手大脚,小男孩也呆呆楞楞。标准的社会下层人士模样。
从『妇』人的语中可以判断出她是老人的儿媳。老人老伴应该是不在了,老人和儿子儿媳小孙子住在一起。
“爸,事情已经这样了,贵成已经进去了,你要再有什么三长两短,可让我们娘俩可怎么活啊?”『妇』人显然没受过什么教育,说话也不知道什么忌讳,就这么直接地说道,说着还领着小孩一起哭了起来。
“干什么呀?干什么呀?这是医院,保持安静懂不懂?”护士小姐闻声赶了进来,口中不耐烦地训斥道,话里话外透『露』着高人一等的鄙夷。
『妇』人有些不忿,但显然遇多了这种情况,只是嘴角嗫嗫,没有说出声。
护士看到『妇』人的不忿,本来还是想再说什么的,但可能是看『妇』人怀里抱着的惊恐的小孩哭的可怜,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说了声“别再哭那么大声,要是让别的病人投诉或护士长听到,会害我受骂的。”出门走了。
“出院!我现在就出院!不在受这鸟儿气!连这么个小姑娘都来欺负我们,我们穷就该所有人欺负吗?”老人激动地说道,又开始不住地咳嗽起来。
“爸,可你现在这样回了家万一有个什么意外怎么办?在这儿好歹还有医生跟护士看着,回到家我要上班,还得照顾黑蛋,真顾不上你啊。”『妇』人急忙劝道。
老人颓然躺回床上,哽咽无语。
『妇』人却仍絮絮叨叨:“你现在住院的钱还是拆迁公司在付,出了事还能跟他们要赔偿金;要是回了家再出了事,我们可一分钱都拿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