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茂承诺给一个王孙做夫婿,这就是足以让那黄家娘子与她后代子嗣一路飞升的好亲。
“臣都听陛下吩咐。”衣飞石道。
“先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了,朕再和你爹说咱们的事。”谢茂简单地说。
衣飞石嗯了一声,心里就犯愁,皇帝要亲自去跟阿爹说?当初文帝要父亲休妻尚公主,父亲都能顶着圣旨,说不干就不干,这会儿皇帝又来一回……他真不知道父亲会是什么反应。
回了太极殿后,皇帝就召见了龙幼株,吩咐龙幼株去把那工部员外郎的闺女嫁了。
——若是衣尚予找的是高门贵女,谢茂就让太后出面了。偏偏是个从五品的员外郎,还是在工部农造司这种常年打蚊子没油水没实权的衙门,真要是请了太后出手,这才是杀鸡用牛刀。
龙幼株领命而去。
谢茂在太极殿转了两圈,重新梳洗更衣,独自去了长信宫找太后。
他想和太后说说衣飞石的婚事。这么大的事,总得和太后通个气,这朝臣嫁娶之事都和一班子外命妇扯不清关系,太后比他门儿清。他答应衣飞石把那员外郎的闺女嫁个王孙,也得太后托从宗室里挑一挑。
哪晓得进殿就吓了一跳,太后两只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也不曾梳妆,素面朝天。
“阿娘,您这是……”谢茂问了一句,突然醒悟。
上午他才让内阁重新核查近五十年内灭陈勋臣的赏格,想来消息早就传进长信宫了。
太后拿冰帕子捂了捂眼睛,定定地看了谢茂许久,半晌才说道:“是阿娘小看了我儿的胸襟器量。我儿天威皇皇,襟量天下,阿娘自以为开明睿放豁达古今,今日与我儿相较上下,才知道不如我儿良多。”
谢茂上前扶她坐下,笑道:“不如阿娘,不如阿娘。”
太后从散朝时听闻皇帝有意追封谢芳的消息传来,就处在不可置信与果然如此两种情绪中无法拔出。到了这会儿,她的手指还有些颤抖:“阿娘知道,这都是陛下孝顺我。”
她哭红的眼中又淌出一行泪,“古往今来,如陛下这般孝顺的孩子,再不会有了!”
这世道只有父权,没有母权。子女对母亲的孝顺,仅仅是因为那个女人是父亲的妻子,而不是因为那是自己的母亲。贞烈教化之下,无数子女对红杏出墙的母亲叱骂痛打,却对父亲三妻四妾习以为常,母亲一旦失去了父亲妻室的身份,就变得毫无价值。
像谢茂这样愿意为了母亲高兴,追封母亲前情人做皇帝的儿子,确实是史上绝无,此后罕见。
太后会如此感动,正是因为谢茂所做的一切,已经超出了这个时代的纲常规范。
谢茂安慰道:“阿娘宽心,不哭了。”他也不会哄亲妈,只会这么劝。
太后果然就擦了擦眼角,她虽哭得两眼红肿,整个人却似容光焕发,大约是想起了与谢芳少年时的往事,眉宇间还多了一丝相思的哀愁与年少时的憧憬。谢茂看着她,越发觉得她是个小孩子,偏偏太后实打实地用慈爱的目光望着他:“这么晚来是有事么?——没有带飞石来。”
谢茂咳了一声,他昨儿缠着衣飞石在太极殿都没出门,走哪儿都要把衣飞石带着,这会儿被太后问了问,老脸再厚也痒酥酥的。
“他爹给他提亲去了。”谢茂没说衣飞石的计划,简单化处理,“儿臣让龙幼株去把这事儿了结了,一来朕答应了小衣,给那倒霉丫头赐个王孙,还得请阿娘帮着琢磨个人选。二来也是想请阿娘帮着看看,别又让人惦记着小衣的婚事……”
太后哑然失笑:“堂堂的国公夫人,多少人眼红呢。”又忍不住捶了捶谢茂,“是个倒霉丫头。这天底下呀,能比飞石还好的夫婿只怕是不多了,十个王孙也抵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