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高辛氏的女人当机立断退出院子,远远还听到有训斥声:“不能用那个!被大国主知道了会查——”
方征连忙检视自己身体,却也没发现什么明显的异样感。但这并不能使他轻松,谁知道是不是和奇肱族长的药水一般,潜伏发作的东西?
那些犬封族人倒是喜出望外,他们乐呵呵围过问候“哥哥”的安危。豪爽地拿来了酒水吃食,在方征这里庆祝了一下午。直到方征屡次说他困了,才把这群热情的笨蛋赶走。他们族长还说以后就跟着华族大哥混了,把方征搞得哭笑不得。
所有的犬封人和他们的狗都走后,方征甩着头迷迷糊糊倒在床上。他感到头火烧般的烫,不像是醉酒,倒像是发烧了。
果然刚才最后中招了……方征头痛欲裂,酒意就像发作的引线,带得他浑身冒汗,虚弱地倒在床上。
那无色无味的药是迷药,它有强烈的致幻和迷魂作用。但它并不是一般的迷药,它能勾起人心底最痛苦的往事,无论埋藏得有多深,然后把人困在其中。很多人因此发了疯,或是禁受不住,在昏迷中杀死了自己。
方征在昏迷中看到一个高大的台子,他最亲的人被绑在上面,面前都是准备焚毁的书。
“同志们!看到这上面‘康熙’两个字了吗?这是封建专.制君王留下的糟粕、大毒草!”
那人被拷在椅子上,气息很微弱,他背上有鞭伤,还没有上药。
“《山海经广注图》只是吴任臣在康熙年间重刻的……”台上微弱的声音,没有人听得见,“是明朝大师胡文焕画的……跟康熙没有直接关系……它里面是地理……生物……远古文化……”
“方某于1958年去辽宁某县,借考古名义深入乡下某村,那里曾是XXX团部据点。方某离开该地时,带走了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方某随后和罗某申请婚姻关系,对外宣称孩子系他们亲生。罗某病逝于十年前。有理由怀疑,方某带走的是XXX投降军官后代,并借机向XX联络,持续泄露XX机密——”
“那不是什么后代……那是我的儿子……他只是个普通的孩子……”
少年扑到那人批.斗椅前面,抱住了那人的腿。他身边有两个带鞭子的人,朝他抽下去。小孩连忙抱头蜷缩成一团躲鞭子,然而还是被抽得满地乱滚。
“别打了,他还小!”那人绝望道,“这是我的错场——都是我的错——我全都承认——带我走——带我走吧——”
不要走——您不要走——
方征抬不起手来,他又变回了那个虚弱的孩子,只知道在黑暗中哭泣。
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不会有人关怀他,不会有人照顾他的伤势,他失去了一切,什么都没有了。
到处都黑得要命。这里也一样。他曾经难得地付出了真心,却又被那个人背叛。于是他又回到了封闭的暗处,内心弱小的那个自己,依然躲在角落哭泣。他张牙舞爪的凶悍武技、敏锐头脑和刚硬的心肠,都是尖刺的保护伪装。因为这世上,没有人能救他。
隔着无数尖刺,方征遥遥看见,子锋的幻影在外面,子锋焦急地触摸那些尖刺、想要折断、想要挤进来、想要靠近方征身边。方征虽然知道这只是幻象,仍然恐惧得后退几步,软弱地抱头蹲下。
——不要进来。不要打碎我的防御,不要强势进入我的心,不要触碰我深处的痛楚。
——不要再让我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