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语半躺在软榻上,脑袋里声音太多,一时是姚佳怡得意洋洋的嘴脸,一时是嘉言恨铁不成钢的焦虑,一时是贺兰袖的哭声,再往前,是玉儿的惨叫,锦葵的惊呼,还有萧阮的质问:“你做什么!”
他认识那个人,他认识那个把她丢下水的人——到底是谁,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又为着什么缘故,要把她丢下水?萧阮定然是不赞成,那是让他意外的一个事,否则他不会那么问。且那人并不想她死,否则不会当着萧阮的面把她丢下水。萧阮是南人,就和北人会走路就会骑马一样,南人会话就会水。
所以那饶目的……也许是让萧阮救起溺水的她?
这原本是,皇帝给姚佳怡安排的戏码——皇帝:“第一步,让姚表妹另适他人。”当时她问:“陛下为姚表姐,选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当时皇帝回答她:“自然是能让她满意的人。”这算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还是——
不不不,姚佳怡没有这样的心机。这样的手笔,倒更像是……贺兰袖。嘉语心里浮现贺兰方才的样子,那样着急要跳水救她,竟不像是假装。
而且,贺兰袖这么做,能有什么好处?没有好处的事,她不会做。所以,不是贺兰袖。
那还有谁……谁会想要给萧阮制造这样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嘉语心里猛地跳出萧阮方才的话:“三娘子为什么不仔细想想,他叫你做的事,这满宫里难道当真找不到第二个人来做了吗?”
他:“王只是……不想看三娘子被人利用。”
他:“清河王死了。”
等等,再往前、往前……萧阮怎么会出现在画舫上?她漏了哪里?她漏了哪个点?那几乎是呼之欲出,明明白白摆在了她的面前——“陛下为姚表姐,选了一个什么样的人?”“自然是会让她满意的人。”
容貌,风姿,地位,出身,满洛阳,都再找不到强过萧阮的人了。
嘉语听见自己心里长长出了一口气,是的姚佳怡会满意的,如果皇帝为她选的夫婿是萧阮的话。虽然比不得母仪下的尊荣,但是作为萧阮的妻子,可以直接把她元嘉语踩进泥泞里去。所以皇帝乐得见她与姚佳怡的不和,越不和越好,越水火不容越好。
顺子揣度形势,三娘子气势汹汹而来,却既不拷打,也不拷问——当然了,真要这么着,他就会出手了——多少猜出几分,一面在心里埋怨不知道哪个多事通知了刘将军,一面打圆场道:“别急、都别急,三娘子,十六郎君,刘将军,都坐下来、坐下来好好话——来人,上酪饮!”
“本将军不是来饮酪的!”是个不肯善罢甘休的口气。
“我也不是来饮酪的!”嘉语也不示弱。
僵持中,玉儿却开口道:“刘将军不必为难,奴婢愿意跟三娘子去。”
莫十六郎,就是刘将军也大吃了一惊:“你这宫人——”
“陛下让奴婢送三娘子回玉琼苑,这一路,也只有奴婢近身接触过三娘子。奴婢信三娘子,她镯子丢了,那定然是丢了。如果奴婢不跟三娘子去,这污名,奴婢就得生受了。”玉儿条理清晰,款款来,“奴婢虽然身份卑微,这等名声,却是不敢当,所以奴婢愿意随三娘子去,再好好找一找,奴婢相信,定然是能找到的。”
罢对嘉语微微一福身,“三娘子,我们走吧。”
情势急转直下,刘将军竟也找不到理由留难,就只能眼睁睁瞧着嘉语扬长而去。顺子一路送出门,临别嘉语多了一句:“要是不关玉儿的事,回头我自会跟皇帝哥哥请罪,我方才失手打翻了燕窝,玉儿屋里,还劳烦你打扫。”
顺子自然满口应常
等回了屋,越想越觉得蹊跷,索性把人都遣走,也不喊别个,自个儿操起笤帚,一番仔细打扫,末了,竟在燕窝碎玉中找到一支全黑的银针,顺子手一抖,汗都下来了:要没有三娘子进来闹事,玉儿照着平常的点儿吃了这盏燕窝……那他这脑袋……
好险!
怪不得玉儿忽然转变了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