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悬抬手按在红衣上,只稍一加力,这身派不上用场的喜服就碎成残片,纷纷而落,只留下他一贯的白衣。
白如云烟,是抓不住的空无。
“你在玉露风盏里放的那个恶咒,可以攫取我的魂魄,或许也能瞒天过海,叫婚契以为我还活着,侥幸放你一马,但成功的几率不到三成。何况,就算你真的趁我不防把恶咒烙在了我的身上,我哪怕只剩一条残魂,对付你也足够了。”
“不管明家和相家从前有什么恩怨,你我身在这世上,总还是无辜之人。为了前尘往事杀人,再赔上自己的命,真的值得?”
阵中的少年木无表情,听完他的诘问,双手忽然抬起,翻作金刚印。
“值得。”他说。
十枚银戒忽然骨碌碌飞转起来,戒面上的经文投射出光影万万千。犹如转经轮,一转多少因缘,一转多少生灭。
相别辞踏前一步。
阵中忽有剑光如雨,朝着意欲破阵的少年轰然落下。相别辞轻轻抬起手指,挑弄着银戒放出的那些带字佛光,仿如挽着一根根光弦引它们起舞。
佛光对上剑光,激斗不休。
但总还是有剑雨冲过破绽,刺进少年的身体。剑声飞扬,一落就是一个血窟窿。
他继续往前行进,仿佛那些血窟窿根本不是生在他的身上。他不怕疼,也几乎无所觉察。疼痛……是他与生俱来的伙伴!
“你口口声声,不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那我就原原本本告诉你吧,然后——”
“——用你的血,给这故事做一个最好的收稍!”
那故事实在称不上好。
母亲每次同他讲起的时候,都会用她的短刀一遍遍割着他的手背,让他血流如注。他血里与生俱来的焚身火在伤口上燃烧,她问他,疼吗。不及他回答,她又会自言自语,我的疼远胜过你的千百倍。
那是她的痛,也就这样成为他的切肤之痛。
他们一家人,母亲,弟弟妹妹,还有他,委实也已活了很久了,不比百岁有余的万神阙首座年轻。母亲南芷道行不浅,经她的教养和传功,不要说天资异禀的相别辞,就是他的弟妹也勉强超脱了凡人境。
南芷一百多年前就是修士,离开万神阙下凡时受了重伤,被他的父亲相重阁所救,自此两情相悦。可这桩婚事却无人乐见,只因她再好,也不是明家的女儿。
“千年婚约,两姓之好,岂可有违?小儿的未婚妻是明家二小姐,还请姑娘勿要相扰。”相家家主相闻故亲自出面,对她下了逐客令。
相重阁挡在她身前,以凡人之躯奋力相护:“父亲丝毫不顾我的意愿,拿我当什么了?你献给那女人的炉鼎,讨好明家的礼物?你就这么想让我重蹈姑姑的覆辙?”
老家主的脸色霎时惨白。